第48章 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敌人和朋友的界限了（2 / 2）
“临阵脱逃的小鬼，走快点，我们可没有时间跟你耗在一起！”
那人低着头，走了几步，忽然抬起头，一脸泪水，撕心裂肺地嚎叫，
“不，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啊啊，早知道这里是这样的地狱，我就不会自愿参军！”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让我回去！？”
士兵们则是一脸的不屑，不满更是达到了顶峰，
“你擅自逃离岗位，害得多少同伴丧命于巨人之口，你还敢说不想死？”
“既然做了士兵，那就该有牺牲的觉悟。”
“命令就是命令，哪怕要被巨人吃掉，执行命令都是士兵的职责，不是么？！”
“不遵守命令，要被军法处决，这点在你们参军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快点走，我们没时间跟你这种不顾大局的人说话！”
“你们这种人就该去死！胆小鬼！”
莱纳的眼瞳忽然变了，他忽然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我怎么忘记了……我是个……战士啊！”
除了廖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莱纳的这句自言自语。
廖沙心里微微一动。
执行命令，是士兵的天职。
士兵的责任，说到底，就是杀人。
关于这点，战士和士兵，又有什么不同呢？战争时期，不执行命令就被枪毙的事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的心头有些苦涩。
好像自己，有些明白了阿尼的想法了。
墙内和墙外，也许，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在马莱那样的地方，阿尼接受的教育，大概就是执行命令吧？
就像是一颗，完美高效的螺丝钉一样，成为这战争机器的一部分。
在来到帕岛之前，阿尼就代表马莱和各国交战了。
那时候，阿尼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吧？意识到，自己做的，是不义的侵略之举。
只是，也许是因为养父的期待，也许是因为继承了巨人之力的她，拒绝马莱的命令就等于死亡。
于是，在沉默中，阿尼被大环境推动着，成为马莱手中一把不情愿的剑。
刚来到墙外那时候，阿尼之所以对莱纳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大概不仅仅是怨恨任务的失败，马莱的欺骗吧？
还因为，对自己的无能，对消极抵抗都做不到的，愤怒吧？
说到底，拥有巨人之力的她，也不过是马莱的提线木偶罢了。
真是可悲，拥有那么强大的，在帕岛人看起来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的人，其实也只是那力量的容器。
廖沙忽然就没了心情。
连试探莱纳，故意让贝尔托特紧张，都显得那么枯燥无味。
他不禁开始想，如果自己是阿尼的话，该怎么做？
拖着脚镣的犯人们走远了，留下疲惫的背影。
萨夏吃完了土豆，跳到廖沙身边，
“还有么还有么？土豆好好吃啊！”
然后就看见廖沙看着那些人的眼神中带着些难过，少年低声说，
“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萨夏也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
“廖沙?”
廖沙嘴角牵起一抹微笑，
“没事，就是觉得，这场战争，实在是太长了。”
“不过，如果敌人，只有那些无脑巨人该多好。”
“至少，见到人类就知道是朋友，见到巨人就知道是敌人。”
“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敌人和朋友的界限了。”
贝尔托特和莱纳都惊诧地看向廖沙。
自从来到这里，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理解了。
可是怎么可能？他们跟廖沙甚至不熟。
况且，帕岛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存在。
就算对外界全然不知，人类的某些地方，却还有共通点么？
所以，即使完全不知道，也可以这样，相互理解么？
阿尔敏的眼睛闪了闪，他觉得廖沙的话里似乎有什么深意，
“只要抓到内奸，大家好好谈谈的话，一定能成为朋友的吧？”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到时候也会清楚了吧？”
“那时候，也许，我们就不必害怕被巨人们吃掉了。”
莱纳攥紧了拳头，贝尔托特也垂着眼睛。
谈是不可能谈的，他们比谁都知道这一点。
他们是马莱之剑，只有执行命令的义务，没有拒绝的权力。
反抗主人的剑，只有折断被废弃一条命运。
更别提，马莱的实力要强过帕岛这样落后的地方无数倍。
作为马莱的武器，没有比他们更清楚，马莱有无数个办法，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国家。
来到帕岛之前就是如此了。
而帕拉迪岛不仅仅是落后，对于巨人的态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看艾伦就知道，即使他替帕岛杀掉那么多巨人，还是有很多人想要艾伦死。
而作为破坏城墙破坏人类的入侵者，他们并不觉得，投靠帕岛是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他们还有家人。
即使知道自己执行的是罪恶的命令，可是为了回家，他们也不得不继续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如果不曾了解过这群人就好了，那样的话，就算杀掉他们，自己的内心也不会有那么多悔恨吧？
也许，心里就能轻松一点。
卑鄙无耻只顾自己的贵族们龟缩在最安全的希娜之墙，他们杀掉的，是玛利亚之墙里的平民，以及抱着最崇高的为人类献身意志的调查兵团们。
他们杀掉的，可能是人类中最优秀的一批人，对这点，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无端地，他们似乎有些羡慕起被自己杀掉的这些人了。
至少，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去死，为了什么而战斗。
他们是真英雄。
而自己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操心的，小人罢了。
艾伦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阿尔敏，
“啊？为什么要和那些家伙谈？”
“他们杀死了那么多人，还造成了墙内的饥荒。”
“绝对不原谅他们，绝对！”
“全部杀掉他们，我们，一定就能自由了！”
“至少，我这样相信着。”
艾伦紧紧攥着拳头，眼睛中是天真到残酷的偏执。
贝尔托特的眼眸沉了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是啊，从一开始，大家就已经选好了立场了。
以后的以后，都是你死我亡的不死不休。
就算廖沙能理解他们，也改变不了仇恨链已经形成的事实。
在残酷而狂乱的世界里，一两个人的清醒有什么用呢？
不过，如果廖沙落在了他们手里，就冲着廖沙能理解他们的这份恩情，他们也会给廖沙个痛快的。
除此之外，他们能做的，也没有别的了。
萨夏见气氛沉郁，插嘴进来，
“话说廖沙，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好想吃你做的猪肉脯啊，想得每天晚上做梦都是它们，嘿嘿嘿。”
廖沙说，
“啊，我暂时是不可能回去了。”
“这样吧，等我在这边做好了，给你邮过去。”
“话说回来，我也打算多做几样不同口味的，总吃一种的太腻了。”
廖沙抬眼扫了一眼大家，
“正好大家都加入了调查兵团，索性我给大家每人一份吧，你们喜欢什么口味的？甜的？咸的？辣的？加芝麻不加芝麻？”
萨夏听得一个劲地咽口水，大声喊，
“我都喜欢！都喜欢！”
科尼踊跃发言，
“那我要辣的！”
“我要甜的！”
“我要加芝麻的，话说回来，加芝麻会好吃一点么？”
廖沙拿出纸笔，像是服务员一样把大家的口味都记下来。
问道三笠的时候，三笠却有点担心，
“可是廖沙你有那个时间么？而且，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廖沙扬起了个的微笑，
“没关系，我看守艾伦，工资可是你们的三倍呢！”
“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看着，主要是利威尔兵长负责看守，我就是个打下手的。”
“不过跟你们这些穷鬼相比，我可是个有钱人。”
在大家看来，这个笑容洋洋得意到让人觉得看了就欠扁。
一群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让想了想，扯出个微笑来，
“那廖沙，你这么有钱，一定能让萨夏吃肉吃到爽吧？”
廖沙表情一僵，
“啊，我倒也没有有钱到那种地步……”
让却不依不饶，
“哎？明明刚才某人说什么，大家都是穷鬼，只有他一个人有钱。”
“这么快就怂了啊？没意思。”
“廖沙，给我们的分量也就算了，可不能亏待萨夏小可爱哦。”
萨夏一脸感激地看向让，
“让，谢谢你。”
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廖沙，
“廖沙，真的可以么？真的可以么？”
廖沙撇一眼让，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我迟早报复回来。
让却邪魅一笑，意思是放马过来。
廖沙硬着头皮点点头，
“我尽量。”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还没到手的工资要像是煮熟的鸭子一样飞走了。
虚荣心真是要不得啊！
特别是在这群穷鬼面前，摆阔就意味着打土豪分田地均贫富的时候到了。
廖沙自我安慰，反正这些也都是以后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就忍忍吧。
几日后，艾尔文的办公室里，韩吉这些高级干部们围着桌上的地图，低声商量着作战方案。
他们商量的时候，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一手端茶一手拿着小饼干，在角落里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起来。
虽然大家在讨论，但是时不时地有人看向那人的方向，并且皱皱眉头，仿佛有些不满。
他们的不满是有理由的。
作为调查兵团的智囊，他们谁不是身经百战，参加了多次墙外调查，拥有丰富对巨人经验的老兵？
可是面前的这个新兵小鬼只参加了一次初战，还是在城墙里的战斗。
他们对这个小鬼的决策水平报以深深的怀疑。
更别提这个小鬼从一进门，眼神就在疯狂寻找着吃的，原本为大家准备的小零食和红茶倒是被这家伙消灭了大半。
虽然说他们也不计较那些，可是这小鬼无视他们这些级别高的干部的行为还是让他们觉得这人不知礼数。
也不知道艾尔文为什么把这种人叫到办公室。
明明现在，新兵们的嫌疑还没有排除，在这种时候，特特地加一个新兵进入决策层，真的是好事么？
而且，居然还给这个小鬼自由行动权，这可是只有利威尔这样的少数人才能获得的待遇。
一个不小心，这个新兵正好是他们的敌人的话，他们调查兵团很容易全军覆没。
如果换做他们是团长，这种新人连给他们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
真是的，艾尔文团长在想什么啊？！
虽然心里很多不满，但在座的还是保持了一份体面，忍着不把不满表露出来。
他们倒是想看看，这个新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艾尔文团长这么特殊对待。
“……所以，秘密在森林里布置好机关，我们只要等着敌人被引诱过来就可以。”
韩吉说完，瞥向了角落里大吃大喝的廖沙，
“廖沙，你很饿么？”
“你不来看看作战方案怎么制定么？”
“艾尔文团长很快就来了，到时候可能会让你发表意见哦？”
韩吉也不是没注意到其他干部对廖沙的不满情绪。
只不过，她总觉得，廖沙应该有办法的，不然不可能那么淡定。
只是在小溪边廖沙的那一番推断，就足以证明他的逻辑缜密，想象大胆。
如果不是缺乏实验体，没有足够的样本，说不定廖沙的一些猜想已经被证实了。
廖沙起身，摸了摸滚圆的肚子，
“嗯，今天没钱吃饭，现在终于吃饱了。”
“韩吉，作战方案是什么来着？”
已经有人用毫不掩饰的眼光看向廖沙。
这人怎么回事？韩吉再怎么说也是分队长，而廖沙他只是个新兵。
他居然让韩吉给他讲讲作战方案？韩吉又不是他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