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巴沙（2 / 2）
波尔克在脑海中脑补出了个身体瘦弱的男孩形象。
不，说不定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呢？
正当波尔克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时候，身后冷不丁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你是波尔克吧？”
他一转身，就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一头潇洒的深紫色长发在阳光中格外耀眼。
“杨医生？”
波尔克有点惊讶，同时也有点心虚。
“怎么你忽然来这里了？难道是在战场上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所以过来看病的？”
“没关系的，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哦，我不会往外面说的，毕竟这是医生的职责嘛。”
波尔克忍不住炸毛了，
“不需要！”
他们跟杨医生是熟识，以前是战士候补生的时候，杨医生就是他们医务室的实习医生。这么多年过去后，连杨医生都变成了这个病院的副院长。
然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杨医生那喜欢捉弄人看人难堪的恶劣性格还是没改变啊。
要不是他跟皮克从小认识知根知底，他必定会怀疑皮克跟这个杨医生有血缘关系，毕竟皮克也喜欢喊他波波然后故意逗他开心。
“我可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波尔克气鼓鼓地问，
“话说回来，院长在哪里啊？皮克有东西让我转交。”
“是那个孩子的支票吧？交给我就行，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开心不开心？”
波尔克被噎了下，他这次来可不是专程为了支票过来的，主要还是想证实皮克那个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只能实话实说，
“我想见见巴沙·布朗。”
病院的长椅上，波尔克和杨副院长并肩坐着。
他们的对面，小护士正温柔地把男孩的身体挪到轮椅上去。男孩是一头白发，然而微睁的眸子却是深红色的。
杨医生黑色的眼眸盯着男孩苍白细瘦得不正常的手腕，说，
“我还以为除了皮克，马莱的人都已经把巴沙那孩子忘了呢。我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来看他。”
“现在看到了，怎么样？满意吗？那孩子可能一辈子就都是那个样子了，像是植物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皮克的金钱支持，那孩子早就被处理掉了吧？不过，在我看来，现在的他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波尔克皱了皱眉头，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杨医生，为什么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按理说他的性子就喜欢热闹，如果有同伴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可是他翻遍自己的记忆，对于某个同伴变成植物人这件事已经毫无印象。
“也不能怪你。你不是还记得有个战士候补生在前往战场的途中落水的事情么？”
“巴沙就是那个男孩的朋友，当时马莱对你们的说辞是他生病了所以回家休息，实际上从那之后巴沙就不太行了。但是你们还小，告诉你们的话，容易给你们造成心理负担，所以你才不知道。”
波尔克听明白了，
“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一个人呆在这里吗？明明他也是我曾经的同伴。”
作为战士队最后一个当上颚之巨人的继承者的人，他太明白自己一个人被抛下的感觉了。
事实上，如果莱纳他们没有把颚之巨人带回来，他大概会一直沉浸在某种失败感中，不可自拔吧？
毕竟就连莱纳的成绩都比他好，而他成了自己以前口中需要等上好多年才能继承巨人的废物。
他看着有着消瘦背影的男孩，就像是在看着以前的自己。
杨医生点了一支烟，说道，
“以前有他的父母在，还算有人经常来看望。但他父母去世之后，他就真的成了他人眼里等死的废物。虽然说我在的时候我还能照顾照顾他，不过，恐怕以后这种日子他也难过上了。”
波尔克一惊，连忙追问，
“为什么？”
“我要调职到别的医院去了，接下来的新的副院长可比我激进多了，在他眼里，像是巴沙这些治不好的人只会拖累马莱，是需要被清扫的累赘。摆脱了他们，马莱才能进步。”
“马莱，可不会浪费东西，即使是累赘，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
杨医生长长地吸了口烟，然后徐徐地吐了出来。
波尔克虽然笨了点，但他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马莱是怎样在战场上大量投放无脑巨人的，他当然对其中的过程一清二楚。
“但是，在我看来，马莱现在实力大不如前了，他们这样做也正常。”
“哪里正常了？！”
波尔克忍不住声调高了一度，然而看见杨的眼神的时候，他又低下了声音，
“如果连同伴都要舍弃的话，那这场战争又有什么意义？”
杨医生淡淡地吐出烟圈，看着烟圈在阳光中渐渐消失，
“如果马莱赢了，雷贝里欧收容区会保留下来。如果马莱输了，雷贝里欧将不复存在。也就是说，之所以现在我们还能平和生活，是因为吃了马莱战胜的红利。为了我们这些人能过得好一点，马莱在侵略其他国家，把别国的土地变成我们的殖民地。”
“就算我们没亲眼看到，但是报纸上马莱可是洋洋得意地写了很多啊，马莱军的丰功伟绩什么的，难道波尔克你不知道吗？”
波尔克愣了愣，他也读报纸，但也只是看到了马莱在赢得胜利的表象，相信一切就在前方。
至于这背后的意义，他并没有深究过。没有继承巨人之力的时候他忙着自怨自艾，继承了之后他则忙着训练忙着为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忙着想如果自己替马莱立下卓越战功，别人一定会觉得他比莱纳还强。
结果就是，为了考虑这些幼稚的事情而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那，既然马莱做的不对的话，那应该停下……”
杨医生讽刺地挑了挑眉头，把烟头在垃圾桶里按灭了，
“停下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判刑，特别是雷贝里欧的艾尔迪亚人，大概会被变成巨人武器吧？”
“可是，我们也就算了，那些艾尔迪亚平民什么都没有做啊？他们没有错，所以没必要做得这么狠吧？”
杨医生长叹一口气，
“当初马莱派你哥哥和莱纳他们四个铲平某个小国的时候，那个国家的人民大概也有这样的疑问吧？”
“但是，马莱不无辜，雷贝里欧的人也算不上无辜。”
波尔克极力地咬着嘴唇，甚至隐隐咬出了血迹，他觉得自己被杨医生的话搅乱了心绪，可他又想继续听下去，因为那正是自己想了很久，却无法用自己的语言说出来的疑惑。
“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给他们定罪？”
他低吼着，怒气和抑郁都憋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每次战士离开雷贝里欧赶赴战场的时候，雷贝里欧的艾尔迪亚人都知情把？甚至还会搞欢送会来振奋士气吧？这里的大部分居民，要么是为军营工作，要么是在工厂工作，多多少少都以各种方式参与了马莱对他国的侵略吧？”
“一个人用刀杀了人，很少会有人去怪做刀的人。但是如果是战士在战场上用子弹杀人呢？制造子弹的人，真的不需要负一点责任么？”
“还有运送子弹和军粮的人，替马莱制造军装和军粮的人，杀人的战士，不过是这名为国家机器链条上最直接，最显而易见的一环而已。包括我，虽说医生的职责就是在救死扶伤，但我的工作，也只是替马莱救回士兵的性命后，再把他们送回战场上去继续杀戮。”
“话说回来，现在真的还有平民和士兵之分吗？拿起武器就是士兵，放下武器就是平民，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地将两者区分吗？要知道，士兵们会因为平民的家人们的鼓励而燃起斗志杀敌，而平民的弟弟看见士兵哥哥被杀，说不定会变成下一个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的士兵。”
“马莱的不断对外扩张侵略，真的只是上层自己的想法么？”
波尔克简单的脑回路难以理解如此复杂的问题，然而经过马莱多年的洗脑教育，他本能地对杨医生的思想感到恐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不怕我跟马莱报告吗？”
说完的时候，他愣了下，实际上他并没有想到要举报杨医生，可这句话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没想到杨医生却勾了勾嘴角，淡然一笑，
“反正这都是最后了，所以能说的不能说的，我也都说了。至于你能不能悟，又能悟出多少，全看你自己的了。”
“我调职的医院是维克托家族的医院，那边有个营养不良的重要0病患需要我去处理。所以，等你跟马莱上报后，我也已经在维克托家族里喝红茶了。而经过我的不良思想洗脑的你，大概会被马莱忌惮吧？”
波尔克睁大了眼睛，瞳孔里倒映着杨医生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在这只老狐狸面前果然还是嫩了点，所以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跟波尔克你们这些效忠马莱的战士不同，我本人是很现实的，哪个势力能庇护我，我就去哪里。在我看来，马莱这座破船已经岌岌可危了，我也该给自己找个新主人了。不然，谁知道马莱将来战败后，会不会把我们这些人推出去当替死鬼。”
杨医生站了起来，
“你还会对自己的战友表示同情，说明你还没有从根上坏透。只是，跟你们这些已经继承了巨人之力的精英不同，大部分的士兵的结局，都跟这个男孩差不多。没有利用价值后就会被马莱一脚踢开，像是垃圾一样倒到别人看不见的病院角落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波尔克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了眼睛，
“不，我不会看着那种事情发生。”
“我会照顾我的同伴，我不会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杨医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
“就算你一直照顾他，他也不可能给你任何回报，除非奇迹发生。勇气可嘉，但没必要，你不如利用自己仅有的时间做点喜欢的事情，比如跟女孩谈恋爱什么的。”
“我的脑子没有别人聪明，想东西也很慢，至于性格，皮克总说我太急躁了。”
波尔克有点不甘心地握了握拳头，然后松开了，
“皮克是对的。接下来，我大概还要替马莱打仗，因为马莱不能输。我大概也不能立刻让马莱停止蹂躏其他国家的土地。”
“但是，我至少，可以先从这件事做起。先做事情，其他事情，大概也能慢慢想明白。然后，大家就能和平共处了。”
“巴沙他不是什么累赘，他是我的同伴，我不会抛弃同伴的。”
杨医生低头轻笑了一声，
“是么？那祝你好运了。”
波尔克站了起来，
“那，我要学着以后怎么照顾人了，我只学过急救……”
视线看向远方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
杨医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吉克和耶格尔医生，白发的女孩子扬着红色的瞳孔，跟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在讨论着什么，男人碧绿色的眼睛细长，面色温和地应和着女孩的问话。
“那是……马尔塔副院长，他身边的女孩是谁？”
“不会是战士长的女朋友吧？！哎？！！！”
一边的杨医生说，
“你不知道她么？她在旧巨人研究所很有名的，简直是个女疯子，但马尔塔副院长很欣赏她，大有把她收为门徒的打算啊。”
“另外还很欣赏那个女孩的，还有那个“两弹一星”。”
波尔克打了个寒颤，被两弹一星看上，那女孩是有多么奇葩啊？！
此时，吉克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这个时候波尔克不该出现在病院里啊？他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