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1 / 2)
空中又下了雪,枯枝再也无法承受落雪的重量,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载着厚雪坠落树下,将平滑雪堆砸出一个无法修补的雪坑。
柳长青道“尧光族是一方大家,有势力地位名声,是除了五皇外天底下最有威信的家族,他处理五皇之间的琐事,并且立誓,尧光族不登朝堂,不入江湖,不分正邪,不闻情报,不理善后,万事皆论理,情义随风去。”
景启皱起了眉“也就是说五皇之间的矛盾交给了尧光族,由他来为五大势力解决问题。这尧光族倒是厉害,为了获取五方势力的信任,直接断了与任何势力的亲近,不登朝为官,不入江湖夺名,也不论正派邪教,不与风音阁打探消息,不跟无生门联盟,什么事情都由自己来判断对错,只论事情不论人,倒也铁面无私的公正。”
滇穹吃完了一整盘油果子,嘬了一口茶解味,他道“若真是如此,五皇也不至于走上绝路。”
景启颇为意外“呦!这会子你倒是反应的快,平日里怎么就一棒子打不出个声来。”
滇穹脸色刷的一红,目光偷瞄向少东家,只见少东家端杯喝茶,并没有在意,副将有些没底气的为自己争辩“有道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寒江你说对吧!”
“千山不笨。”柳长青安慰他道“千山是稳重,只是万事过思,迟与人口罢了!”
滇穹怕是美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了“寒江懂我。”
“我与千山同为一体,相知一世。”
景启顿时觉得这茶是隔夜的,喝到嘴里一股子酸味,他将不小心喝到的茶叶沫子在齿间嚼碎了咽下,不耐烦的问道“尧光族到底对五皇都做了什么?”
“世人皆知尧光族白手起家成为一方大派不易,但没有想到尧光族却比世人想象中的还要狡猾。尧光族明面不与任何一方亲近,行的是铁规无情,耍的是铁腕无私,但他们的立足之本还有暗语。”
柳长青为景启添茶,滚水注入茶盏,茶叶倏地在杯中起伏,像是被北风凌虐的大雪,柳长青的声音也有些轻飘,似在回顾午夜梦魇,飘然中透着一丝沉重。
“尧光族不登朝堂,却通国事,不入江湖,但晓门派,他的确不分正邪,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亦正亦邪的存在,不与九尾打探情报,但他门下有的是奇人,对于情报的打探压根就不逊与风音阁,他不理会善后,是因为他的心思和手段比无生门更加残忍。”
柳长青叹道“尧光族轻易不出门,一出门准会带着棺材,而五皇之间都立过约定,棺材进家门,有理不过问,只要证据确凿,犯事的人可由他们封棺带走。”
景启大惊“若是这么做的话,不消半年,五皇手里便没有可用之人了!”
“将军说的是。”柳长青道“五皇若是分开个个都是聪慧豪杰,可若在一起,便受彼此的影响,变得糊涂起来,再加上尧光族深得他们的信任,有些事情他们竟然没个怀疑。当时的尧光族无论是地位还是名声都是顶了天的,天底下就没有哪个敢不给他们面子,直到后来五皇大战,战到最后才发现尧光族的阴谋。”
景启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也就是说尧光族当年根本不是主动归顺中原皇帝麾下,而是被俘,至于他们守墓人的身份,这是五皇给他们的惩罚!”
柳长青嘬了一口香茶,点头道“没错!当年五皇之战不是中原皇帝胜出,而是只剩下了中原皇帝,他本想灭了尧光族为自己兄弟报仇,但那时尧光族名声在外,若中原皇帝在此时下杀令,怕是要惹天下人唾弃,尧光族若再趁机揭竿而起,中原皇帝怕是要面对一场不好打的硬仗。”
景启适才明白过来“所以中原皇帝明赏暗罚,用看似至高无上的荣耀来锁住尧光族,让尧光族自己将子嗣制作成是傀兵,送去那永不见天日的地方,让尧光族世世代代都被世人所不容。”
世人皆爱财,尧光族又守着一片金山,无论付出多少真心,都会遭到背叛,这也就是为什么尧光族自五皇之战后就低调下来,两百年不曾在江湖中露面,后来还不惜改名为叶阳的原因。
五皇曾是尧光族旧主,抛弃旧主恩赐等同于背叛,此乃大不韪,若尧光族敢昭告天下弃守天陵宫,必然遭到武林豪杰的唾弃,所以即便非尧光所愿,但他们永远无法摆脱天家恩赐。
天下虽大,但容不下尧光,即便他再是煞费苦心,世人仍没有放过他,他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除非所有知情者都死光了,如此身上的累赘才能彻底放下。
滇穹突然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两百年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若尧光族暗中抛弃了天陵宫,不再送人过去守陵,不也没人知道吗?”
柳长青眉间一挑,眸中甚是得意“大朗....千山好厉害,一下子就想到了对策,若是尧光族的族长也像你这般睿智,尧光族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幅局面。”
景启从中听出了不对,问道“少东家的意思是尧光族的历代族长违背了先祖本意?”
柳长青点头“尧光族的族长在接受天陵宫后便预想到了尧光族的未来,他们想了对策,方法就是千山的想法,低调隐忍,待世间的知情人全都死了之后,他们便不再守护天陵宫,等世人全都忘记尧光族后,他们便可以用叶阳这个姓氏来重新生活,这是尧光族族长最初的打算,若是进行的顺利也就一百年的世间,叶阳便可光明正大的在尘世生活,抛弃前尘重新开始。”
“但是,事情进行了一半突然生了变故,尧光族某一任族长没有看懂先祖的苦心,为了追求眼前的名利和那不真实的荣耀,竟然将人们已经忘了的前尘再次掀起,不但如此,他还将天陵宫当成了至高无上的善处,命令嫡系争夺,胜者方有资格去天陵宫,自那以后,尧光族改头换面的计划便走向了无法控制的局面。”
“人们没有忘记尧光族,也知道叶阳与尧光的关系,也记得天陵宫中的财富,人们永远无法忘却这些,尧光族的地位看似稳固不倒,但早已是强弩之末,倒塌不过一息而已。”
柳长青说的没错,如今的尧光族空有虚名,年轻拔尖的都送去了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地,年老的又都学艺不精,只会纸上谈兵,没人打主意则以,一旦有人打他们的注意,尧光灭族也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
“你方才说阿箕有效仿先祖之举。”景启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长青道“我觉得军师是猜到了尧光族先祖的良苦用心,他有心想要隐藏尧光族的过去,他虽为族长,可不代表尧光族上下都听他的,尧光族的长老们都不是善茬,军师见隐藏无用,索性放弃,直接去了番族游说。”
“番族十国,强弱不同,两强三弱被将军打败,归顺晟朝,除了竖沙外,剩下的两强两弱皆委托军师做国相,此举与当年尧光族先祖周旋五皇有何区别!”
“阿箕想要夺番族的权.....这不可能!”
景启道“阿箕闲云野鹤惯了,素来厌恶这些东西,他不可能想要夺权,况且尧光族荣耀顶天时也不过是个一方大家,离皇家势力甚远,阿箕夺权能做什么?”
滇穹忽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想与将军您对抗?或是报复您?”
“阿箕与我无怨无..........”
景启忽的噤了声,脸色变得不大好,柳长青见了也猜到了几分,他没有说话,目光一转落在滇穹身上,示意他也不要说话。
景启嘬了口茶,沉着声音道“阿箕为什么没去竖沙做国相?”
柳长青点头“军师似乎对竖沙有成见,就连赶路都是绕着竖沙的地界走。”
景启放下杯子,转眸看向窗外,不过一杯茶的功夫,窗台上已经堆了三指厚雪,空中落雪也落的紧,纷纷扬扬,似要铁了心将这尘世冰封了一般。
景启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落雪出了神,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的神游回来,只觉头重脚轻,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他转眸看去,只见柳长青和滇穹正盯着他看,景启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草民送将军离开。”柳长青起身,将手伸向门的方向“将军请!”
两人几乎是顶着急雪赶回的三大营,半路上实在扛不住这凛冽北风,两人慢了马拧开酒囊,喝了一大口烈酒。
景启饮着烈酒,睨着眸看滇穹,这酒是柳长青备下的,是上品佳酿,喝一口通体畅快,酒囊的一侧还配了酸青果,喝完酒吃上一颗,酸甜又脆生,美的让人觉得这风雪也顺眼许多。
景启含着酸青果“你什么时候跟柳长青勾搭在一起的?”
滇穹被烈酒呛住了,整个人咳的厉害“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真当我傻啊!”景启发狠似的咬着酸青果,咔嚓咔嚓像是在吃人一样“你俩就差抱在一块啃了,我能看不出来吗?”
景启又喝了一口酒,问他“说吧!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也没多久。”滇穹脸色绯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才十三年。”
“靠!”
景启大为震惊,一拳揣了过去“你小子藏得够深啊!十三年都没露馅。”
“寒江不让说。”滇穹脸色更红了,说话都带着羞涩“他说我毕竟是副将,怕说早了对我影响不好,还说我爹性格暴躁,怕一时说恼了,惹老爷子生气,他还说他现在生意不够稳定,等稳定了,他让他爹去我们家求亲,我想着也对,婚事毕竟重大,老人家直接谈比较妥当。”
景启征了一瞬,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求亲......”
缰绳都快被滇穹拧成麻花了,他那张大红脸在茫茫大雪中红的格外显眼“本来应该我去提亲才是,但他说他爹有钱,想着成亲的时候让他爹把钱拿出来一部分做聘礼,等成了婚后,他好用这笔钱做生意。其实我们家也有钱,但寒江不要,说是将军府里还有几个姐妹需要开销,要我把钱留着养家。”
滇穹扭过一张大红脸,有些难为情的错过景启的目光,他羞涩道“我其实是想下聘的,但寒江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而且我觉得,只要两人能在一起,谁嫁谁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