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食(1 / 2)
皇上中了暑,萧王府上下乱做一团,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恐慌,生怕皇上在王府中驾崩,若是如此,整个萧王府都得为他陪葬,连个蚂蚱也甭想活下来。
莨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冰榻旁守着,满眼都是紧张,景启亲自凿了冰送来,冰块围着皇上,又让人拿蒲扇对着冰块扇,屋子里很快降了温,昏厥中的皇上脸色好了不少,一炷香后皇上终于动了眼皮。
景启松了口气,莨菪更是双腿一软直接跪了“皇上,您可终于醒了!”
皇上撑着坐起身来,迷茫的看着四周,景启亲自端茶向小皇帝道歉“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上这会子才想起昏厥前发生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莨菪,莨菪立刻意会,慌忙将茶接了过来递到了皇上面前。
“是朕疏于勤练,才倒在日头下,十四叔何罪之有?”皇上嘬了一口茶,忽的觑见了景启额头上的细汗,脸色倏地一沉对莨菪斥道“大胆的狗奴才,你跟了朕多年,怎能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十四叔有伤在身你竟敢让他久站,平日对你过于松散,现在竟敢无视皇叔!”
景启心中暗叹,这是在骂自己没规矩,背着天下欺负他呢!
这皇都城当真是锻炼人的好地方,小皇帝当初也是一脸纯真的好孩子,现如今到是有八百个心眼子,一句话隐射好几层意思,他也不嫌弃累的慌。
莨菪满脸惊慌的跪了下来,咚的一声在屋里跪出了回音,皇上这会子还气着,看向莨菪的目光沉的让人害怕“你这总管太监的位置坐久了,越发的将自己当回事了,皇叔都敢无视,若是再纵着你,这晟朝的天怕是就要换人了!”
景启面不改色,但心里却满是无奈,小皇帝这是在提醒自己,将军坐久了,将自己当成了主子,敢将他这位天子无视门外,是不是暗中也动了造反的心思。
果真是无情帝王家,纵使他对皇上再是忠心,小皇帝也从未真正的相信过他。
“来人!把他拖出去,杖刑二十!”
莨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才再是不敢了!不敢了!”
皇上冷着脸喝茶,景启也入定了似的看不到,听不着,莨菪就这么被侍卫压着拖了下去,杖刑声混着莨菪的惨叫声从窗外传来,皇上听得心烦,让人将莨菪的嘴给堵起来,没了惨叫声那棍子挥落时的闷响更显沉重了,一声声从窗外传来,在屋内响的惊心。
这一顿打不像是在罚莨菪,倒更像是在打景启,皇上稳坐床畔,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景启站在一旁,面上没变,但这心却随着棍响渐往下落。
这次的梁子结大了!
杖刑之后莨菪跪爬着进来谢恩,皇上看也不看他一眼,让人将他拖了出去,景启算着时辰,约莫着这会子也该吃饭了,便提议让皇上留下,还说已经差人去请了靖王府的老府医,一会用完膳后为皇上请平安脉,确保皇上平安无事。
“十四叔有心了。”皇上放了茶盏,面无表情的说道“朕身边有良医服侍,不用再劳烦靖王府的人了。十四叔有伤在身,本该静养才是,但朕身边实在无人,只能辛苦您了。”
景启嘴上说着为陛下解忧是臣子的职责,但心里却凉的泛冰。
皇上方才在浴池外到底与他说了什么?
阳光炙热,被高温扭曲的空中猛地闪过一道锋利的银白,杀气腾腾的破空声后是令人心惊的石碎,双锋挝在空中划过,带着怒气又猛地冲了出去,石碎声混着树木断裂声在院中不断响起。
乔木躺在凉亭中小憩,被一颗迸溅而出的碎石砸了脸,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猛地踏离了周公院,乔木眼还没睁便先捂了脸,他严重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被人打掉了牙。
碎石不断迸溅过来,像是一阵稠密的箭雨,让人躲都没处躲,乔木睡意瞬间皆无,翻身跳上了凉亭顶上。
院子里早已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石断木,双锋挝似两条被人激怒的疯蛇,不断的扭曲着,嘶吼着,石裂声滚雷似的在院中炸响,碎木屑和碎石也在双锋挝下尽数炸开,乔木看的心惊,十三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收了个不得了的徒弟。
待院中再无东西可毁,双锋挝也回了宽袖,乔木觑了个机会进了院,为了不被徒弟当成贼人,远远的就开口唤了他一声,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
南箕规规矩矩的行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乔木看着一地的狼藉,语塞了塞,问道“沅儿不喜欢这院子?”
“不,徒儿对它并不反感。”南箕面上冷静,与寻常无异,看不出半点不对来,若不是亲眼瞧着了双锋挝,怕是要以为他也是刚来的,毁了这院子的另有其人。
南箕一脸平静道“天气热,拿它发泄一下。”
乔木“...........那现在心情如何?”
“还成!”
乔木一扭头,南箕看到了他高肿的脸“师父您的脸怎么肿了?是被人偷袭了吗?”
乔木“是为师不小心撞得。”
哪个杀手偷袭会往人脸上招呼的!
乔木一说话扯到了脸上的伤,痛的他直咧嘴倒吸气,他踢开了脚边的碎石,从狼藉中走出一条路来“今天见到鄯善国太子了吗?他这次身边都带了谁?”
“近身护卫是林家军,武将是林家军的主将,至于文臣只带了一位,听说是新登榜的状元郎。”
乔木跨过横在地上的断枝,被满地碎石硌的脚疼“武将的人选在意料之内,文臣是怎么回事,那些资历老臣怎么一个都没带?”
南箕没有把话挑明说的清楚,只是淡然一句状元郎未登榜之前本是太子府的幕僚,乔木瞬间明白了,摇头叹道“国事家事都分不清,他还真不是天命之选。”
南箕道“太子能力不差,就是精力旺盛了些,再过两年稳重了也就好了。”
乔木负手站在水榭中,看着水中锦鲤慢游,冷哼道“十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鄯善皇子不少,你怎么就看中他来扶持了,依老夫的意思,不如弃了他另扶他人,有的是比他性格温顺又好掌控的。”
池中盛开了不少莲花,其中一朵雪白似玉琢,是南箕在这莲池中最爱的一朵,一条锦鲤慢游了过来,它顶开了宽大的莲叶,看准了机会,猛地咬住了一片花瓣,将花瓣拖拽入水中,鲜红的鱼尾闪隐与莲叶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独留莲花在碧色中轻晃,似被风摇曳了般。
南箕看着那缺了一角的白莲,轻声道“有能者不少,但能被我们彻底拿捏,又能轻而易举毁去的只有他。”
他好色暴虐,淫逸成性,的确不是天命所归,但却是南箕拿的最稳的一颗棋,南箕若是想抛弃,随时都可以,而且抛弃的同时还不会令百姓起疑。
一颗棋子不是本身最完美才是最好,而是能被棋手完全掌控,如此才是最完美的棋子。
乔木“人是你选的,只要你能看的顺眼就成,太子好控制,林家军却难对付,依照太子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亲自来参加晟朝的双喜大宴,他这次能来,一定同林家军脱不了干系,对了,林家军的主将叫什么来着?”
南箕紧盯着涟漪轻荡的水面,目光逐渐锋利“林朝光。”
“那小子竟然也当了主将。”乔木轻叹一声,目光越过水面,落在了随风远去的薄云上“十几年前我见过他,那时的他嚣张不可一世,眼睛从来只看天,不落地,他的哥哥倒是个奇才,为人又谦逊沉稳,只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就没了,林朝光呐.....真不晓得当了主将的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乔木转身走出水榭,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他“你现如今是四国国相,不久之后的宫宴是一定要出面的,这次宴会非同寻常,铁掌将军也一定会去,你同他是旧交情,在宴席上要刻意疏远,不然番族会对你这个国相不满的。”
“是,师父。”
乔木忽的想起了院中的狼藉,头一次领会到徒弟暴脾气的他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虽然你与铁掌有旧仇,但是我们现如今最紧要的是未成的大业,在大业未成之前先别杀他,三大营还需要他来控制。”
南箕目光陡然一冷,双锋挝被紧握手中,待乔木离开,双锋挝猛地从袖中冲出,涟漪再次被打破,红尾锦鲤被双锋挝贯穿,从水中拖出,狠钉在木桩上,它吃痛的扭动着,鲜血顺着红尾流下,挣扎时血珠飞溅,污了宽大的碧叶,南箕目光不移,落在那缺了一角的白莲上,瞳孔微紧,猛地抽会了双锋挝。
“杀......”
一死百了,他这一躺倒是舒坦了。
锦鲤重重落下,摔在木板上,它受了要命的伤,又离了赖以生存的水,躺在木板上绝望又无助,鲜红的鱼尾沾了泥沙,看起来很是肮脏。
南箕甩掉双锋挝上的血珠,脸色阴冷,目光更是砭骨。
十三年的梦魇是该醒了,而他将是景启新的主宰。
是他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的噩梦。
红豆暗觑着主子的脸色,颤巍巍的端上了茶“爷,喝茶。”
靖王没理他,揣着袖子坐在亭子下,看着一对白鹭嬉戏着飞过水面,撩起涟漪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