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兔(1 / 2)
鲜血在地板上缓缓流动,屋内又闷又热,血腥气掺杂着潮湿,形成了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刺鼻气息,血迹在地板上层层叠加,流动的猩红慢慢覆盖烙印一样发黑的血渍,一点点渗进缝隙中,将那散发着恶臭的血块再次打湿。
意欢跪缩着,用余光瞟向屋内那扇开着的窗户上。
房间狭隘,屋内只有一扇小窗,但因周围楼高瓦密,将这扇窗子挡的结实,即便开了窗也只能看到煞风景的灰墙,庆幸的是,两堵墙中间露了一指缝隙,每日会有一缕阳光从墙缝中透来,微弱的像一根散发着希望的金线。
但空忌街实在矮洼,就算窗子大开,不见四时风雨,更不见朝起暮落,窗子着实鸡肋,开着闹心,不如关着的好。
素白的衣袍轻扫过陈旧泛黄的窗框,像抹净到极致的光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落在了这肮脏不堪的地方。
意欢仓促收回了眸,那人实在是太干净了,多看一眼都怕弄脏了他。
屋内血腥气呛的人想吐,南箕抱着膝盖蜷坐在窗子上,仅有的一缕阳光从墙缝透出落在他指尖,从小指一路跳到拇指上。
南箕将光从指尖弹去,那光又落到了他手腕上,成了一个金晃晃的细手环,他百无聊赖的伸长了一条腿,悬在窗外晃着。
陈旧的窗框随着他的晃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木裂声。
意欢心中一揪,脱口道“官人!”
南箕转眸看他,他却慌忙垂下了眸,声音倏地一下低落了下来“窗子年久未修,您注意安全。”
他怎敢与他对视,这实属大辱。
南箕看了他一眼,又转过眸去,虽然窗子被墙堵得实在,但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从头顶飘过的流云,鲜活明亮的蓝与死寂灰白的墙产生了强烈的对比,让人生出一种远不可及的失落。
打不碎这囚笼,也碰触不到自由。
“你的背很漂亮。”南箕说“可就是弯的太过。”
意欢如被针戳,头低的更狠了。
南箕晃着腿,看着一只麻雀飞来,灰白的墙上有个鸭蛋大小的洞,麻雀在洞里做了窝,生了几颗蛋,待母鸟飞离,南箕伸手过去,从洞里掏出一颗尚有余温的鸟蛋来“你想出空忌街吗?”
出乎意料的是意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期待或是开心,他像是埋在淤泥里的朽木,习以为常的任由腐烂,半点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他能从烂泥中走出去。
“官人的生意我不做,但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意欢愿意倾力相助。”
南箕歪头看他,觉得这人当真是有意思“你不想离开空忌街?”
意欢依旧低头跪着,他看着地板上已经发黑凝固的血迹,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像是在提醒自己“纵使官人富可敌国,权力滔天,怕也难清理这街上的肮脏污垢,奴不知官人来此欲意何为,但奴真心希望,官人离开时同来时一样,着着净洁,不染污秽。”
阳光跳跃到南箕掌心,像一跟透着暖意的绣花线,南箕捻着线,闷声道“你同他有些像.......”
意欢没听清,但南箕已经转了话题“为何不做我的生意?”
“不敢。”意欢跪着,声音落在满是污垢的地板上。
南箕眉间微挑“不敢?”
意欢“不敢。”
南箕问“为何不敢?”
意欢顿了许久,最终还是道一句不敢。
南箕没有再问,抬眸看流云从头顶飘过,过了许久,意欢终于再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若这次你能活下来,便留在我身边吧!”
屋内似乎进了风,风中透着草木清香,虽是微弱,但却穿过浓郁的血腥味,扑到意欢面前,头一次他嗅到外界的味道,头一次从这扇窗子看到一丝希望。
也是头一次对活着...有了那么一点渴求。
意欢“官人?”
踩瓦声从窗外传来,南箕坐直了身子,只见墙缝中有身影闪现,不过几瞬便来到了身边,石楠跪在檐上行礼,脸色有些不大好。
“族长!将军带着红豆来了!”
南箕“这不是意料中的事吗?”
“将军来是计划中的事,但红豆不是!”
石楠看着景启骑马冲入空忌街,眨眼已到楼下,来不及多言,他匆忙道“今天无论发生什么靖王都会一清二楚,但族长莫要因红豆在便有顾虑,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红豆那交由属下去办。”
南箕并没有觉得这事被靖王知道了有什么不好,但石楠便已经翻身跳下了屋檐,快的不给南箕说话的机会。
“过来!”
意欢跪爬了几步,南箕眉间微紧,有些看不惯道“站起来,走过来。”
“你竟然敢碰他!”
意欢被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板上,震得五脏发麻,他记得南箕之前的吩咐,挣扎的往窗边挪去,喉咙像是被人捏碎了般,疼的发烫。
意欢沙哑着声音说“人是王公子送来的,奴也是奉命行事,官人何苦为难奴?”
话是南箕教的,他一个字也没漏。
“滚!”
景启只觉骨血逆流,后脑勺被寒气冲的有些晕眩,他明明踩着实地,但却有一种不由已的天旋地转感来,眼前的一切从清晰变得恍惚,又逐渐扭曲,模糊的像是隔了水雾的画,使他看不清楚躺在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屋内静的不闻气息,冷的更是砭骨,景启在晕眩中摇摇欲坠,只觉被人掐住了喉咙。
就在这静谧之中,他突然抬起了手,猛地落在了脸上,声音响的震天,红豆吓得一哆嗦,刚想上前查看,结果被捂了嘴,被人顺滑无声的拖了出去。
景启一动不动的看着蜷缩的人,手无意识的高高抬起,重重落下,静谧诡异的屋内回荡着令人心惊的闷响。
直到脸上发麻,舌尖尝到了腥味,景启才如梦初醒,踉跄着向床边走去,他脚下虚浮的厉害,刚踏出一步便软了脚,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着实惊天的动静,躲在屋外的石楠都被震到了。
传说中见皇帝都不跪的亲王竟然就这么的跪了............
红豆更是红了眼,挣扎着要冲过去,石楠拎着后衣领把人拽了回来,顺势捂紧了嘴。
石楠“完了!”
他教族长的话一句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景启从床上抱起了人,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他将衣袍下摆撕了下来,当成面罩遮住了南箕的脸,做好一切后才将人抱出屋子。
石楠愣了,直到长街上没了人才反应过来。
这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