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1 / 2)
滇穹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有些烦躁的叹着气“寒江,我这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好。”
“左不过就是王爷的话你不理解而已,有什么可忐忑的。”柳长青站在他旁边,温声道“别怕,我说与你听就是了。”
柳长青说“军师没了,还是当着将军的面没得,这对将军来说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可若是有人突然告诉将军,说军师没死,只是受了伤下落不明,你觉得将军是会信还是不信?”
“自然不信!”
“那若是所有人都说军师没死呢?”柳长青看着滇穹说“就连你这个唯一的证人也说军师还活着,你说他会信还是不信?”
滇穹沉默不语,斑斓的阳光落在柳长青肩上,为那身青衫添了一抹柔和,他看着不远处颜色尚新的棺椁,轻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虚惊一场还要幸运的事了,哪怕知道这不一定是真的,但只要有人肯给他一线希望,他便能以此为支撑,拼命的活下去。”
“虚惊一场吗............”
滇穹问“那我要怎么做?”
“你只需要说一句话。”柳长青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叶,说“一句你看到的,而不是你以为的实话。”
滇穹说“军师....下落不明。”
“对。”柳长青温声道“千山,不用担心,你没有欺骗谁,这是一句实话。”
滇穹问“将军会不会怀疑?”
“所有人都会怀疑。”柳长青说“但怀疑又能怎样,只要你说军师没死,军师就没死,谁也不敢将质疑说出口,大朗,你可是唯一的目证人,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你身上。”
柳长青拉过他的手,将那片揉虐的不成形的叶子随手扔了,他道“千山,这是眼下唯一一个能让将军活下来的办法。”
“我明白了。”滇穹正色道“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是我的强项。”
靖王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大好,柳长青和滇穹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今晚就出殡,动静小些。”
靖王顿了顿道“下葬的地方同三大营牺牲的弟兄们在一起,出殡之后所有的东西统统处理了,若是粗心留个纸钱元宝被十四瞧见了,你们就自己同他解释。”
两人应声,领着靖王往内宅去,尽管靖王心里做了准备,但见到景启时还是吓了一跳,哪儿里是柳长青说的好了许多,那脸色跟去了的没什么两样,靖王直到探到他鼻息才彻底放下心来。
柳长青和滇穹自觉地退去屋外,等了不过片刻便传来了开门声,靖王没有久呆,见了人便要回去,留下些补品药草,又特意去见了张神医一面,这一趟来的人衰老了许多,上马车时还险些滑了脚,差点摔下来。
待人走后,柳长青同滇穹说,说方才相扶时,他瞧见了靖王鬓角的白发,听他近身红豆的意思,靖王礼佛这一年似乎过得也不是很好,此次回来是日夜兼程,刚入了皇都城就来了萧王府,已有两日不曾合眼。
滇穹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想着想着竟还红了眼,柳长青是了解他的,当即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反手弹在他眉间。
“别瞎想!”柳长青说“将军不会有事的。”
滇穹点头,叹了一声道“靖王要今晚就出殡,这慌慌张张的也真是委屈了军....委屈了兄弟们。
“处理好这桩事后皇上一定会召见你。”柳长青上了台阶,顺着廊子往里走,他看着结了冰的湖面,说道“三大营不可能无主,番族敌兵也不能没个善后,还有国库的统计,粮草的入账,这些原不该三大营来管,但现在皇上能用的人没几个,少不得要从你手里调配。”
“等这几件大事了了,又得商量入春的播种,边界防御的拨款,与那些不应昭的附属小国到底是施恩还是降罪。”柳长青看着几个丫头在湖边滑冰玩,意欲不清的说“还有你滇大朗的婚事,这些都是紧要的。”
滇穹晕晕乎乎的听了前半段,最后一句才恍然清醒“我会同皇上说,我不要成婚,身边自有良人。”
“晟朝不是没有过男妻。”柳长青目光紧落在那滑冰的丫头身上,眼神中透漏出一点说不上来的意思“我记得之前晟朝有过一个质子,他娶得不就是男妻吗!尽管两人恩爱,但太后还是赐了他几个小妾,听说去年还添丁了呢!”
柳长青叹了口气,有些哀怨的说“皇上若真给咱俩赐了婚,那一定也会赐你小妾,到时圣旨一下,你不接便是死罪,接了,我又不开心,难办呦!”
滇穹听出了不妙,没等正嘴,羌齐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他应当是烧饭时突然跑来的,大铁勺子还拎在手上“副将,少东家,我有个事,越琢磨越不对劲,你们帮我合计合计!”
他气喘吁吁的说“方才夫人来后厨,说是来取将军的药,我人当时不在,打下手的小厮便自作主张将药罐子给了他,我回来时也没细问,等他们说闲话才晓得这药罐子是夫人拿走的,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着急忙慌的就来找你们商议!”
滇穹“夫人?什么夫人?”
柳长青提醒道“忘了,将军一年前刚娶回来的那位,当时边关战急,皇上下旨叫将军去镇守边关,新娘子过门自是不能再回头了,皇上让人在萧王府住下,说是等战事一歇,就叫将军同她拜堂成亲的。”
滇穹这才想起来萧王府还有这么一号人,他道“相公受伤,娘子喂药,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咱们就是管也插不上手啊!”
说罢还感叹“连堂都没拜就亲自去喂药了,这女子当真仗义,将军这次倒是委屈了人家。”
柳长青指着在冰面上玩的小丫鬟,问羌齐“那个丫头眼生,看着可不是萧王府的人。”
羌齐管的是萧王府上上下下的伙食,这些个丫鬟婆子都是打过照面的,不过一眼他便认了出来。
“那是夫人的陪嫁丫头。”
滇穹一愣,道“夫人去看了将军,她的陪嫁为什么会在这玩?”
就是再宽厚的世家,也从来没听过这姑娘动身,贴身丫鬟不陪着的,而且这姑娘去见得还是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身边没个人算怎么回事?
正疑惑着,一个老嬷嬷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冲玩冰的几个丫头喊道“还玩!当心掉进去爬不出来,锦儿,小姐抄写佛经时打翻了汤婆子,你去换一个来,祠堂冷,别叫小姐惹了风寒!”
那位陪嫁应了一声,接过老妈妈手里的汤婆子,笑着跑了出去。
滇穹后背窜过一阵冷意,顾不得细想,转身就往内宅跑,羌齐还愣着,转眼便看柳长青已经快步走出了廊子,他追过去问,只听柳长青冷冷的说“夫人在祠堂抄写佛经,那拿了药罐子的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按耐不住混进了萧王府来!
枝头的积雪被风吹落,轻微的声响引得窗下人回了神,他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眼圈红了又红,叹息着帮他把被掖好。
床头的汤药温度正好,男子搅动着白瓷勺,药喂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只因景启牙口紧闭,那药根本喂不进去。
随从想上前帮忙,未曾接近,男子眸中倏地寒了几分“放肆!”
“家主赎罪。”
随从讪讪退下,男子凌厉的一眼,使他后背窜了不少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