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明霁(2 / 2)
暗室的门被人打开,门上靠着一个已经硬了的尸体,天七看的惊心,几乎是扑了过去,铁链在梁上空荡荡的悬着,镣铐也被打开来,偷天换日抢来的人不见了。
天七的心倏地沉了下去,也凉的生疼,阴暗的角落忽的传来了异响,天七转眸看去,只见那角落似乎蜷缩着什么,屋内没有生火,只有微弱的雪光从窗子透进来,那黑影巨大阴沉,像是受伤濒死的野兽,天七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走了过去。
就在快要靠近时,那黑影忽的转了过来,血淋淋的一张脸惊得天七一身冷汗,他看出那是个人,但第一眼竟然没瞧出那是谁。
那人目光痴傻,神情更是扭曲诡异,看的人后背发寒,他抱着怀中人,几近痴傻的问天七“我为什么叫不醒他?”
他怀里抱着的就是天七好不容易抢来,瞒天瞒地藏在此处严刑逼供的尧光族长,天七再一看,这浑身是血的男人竟然就是传闻中大限将至的铁掌将军!
“阿箕还在生我的气。”景启抱着人,用手将南箕乱糟糟的头发梳顺,他边为南箕整理着边念叨着“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阿箕,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怀里人睡得安稳,不管景启怎么说都没个动静,景启晃着他,小心翼翼中透着讨好,他说“我想清楚了,我要请旨,我要你做我的王妃,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有了男妻,我妻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我要你穿着嫁衣,风风光光与我拜堂成亲,我还要你做我的军师,我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阿箕,我说的都是真的,不哄你,也绝不反悔。”
“我不会再出尔反尔了,我也不会再推开你了,阿箕,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阿箕,你嫁给我,嫁给我!”
景启晃着人,声音哽咽在哭声中,南箕躺在他臂弯中,安静的没一点动静,景启声音中的惊恐越发不受控,他大力的晃着人,眼睛红的快要滴血“起来!跟我回家!叶阳沅!你听到没有!同我回家去!你为什么要装睡?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不要我....你敢不要我!你给我醒过来!同我回去成亲!”
铁掌将军名震天下,传闻他冷血无情,凶狠暴戾,是所有人都畏惧的存在,大家都说,他这样的人没有心,没有情,更活的不像个人。
“可怜啊.........”
天七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与传闻相似的地方,他喃喃道“以后也终究是一个人了。”
这天下多的是恨他怕他的人,芸芸众生中怕是只有这么一个敢说爱他,并且做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天七扶着腰间的短剑,声音冰冷阴鸷“叶阳沅是你杀的?”
姜根从黑暗中走出,目光只在天七血淋淋的伤口上觑了一眼便挪开了“我刚到。”
天七眉间微紧,咬磨着牙道“这府里都成了死人堆了,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真的死了?”
哈热木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再次问道“你确定死的是那位尧光族长叶阳沅?”
“风焱亲眼所见。”嘉木巴刚从边境回来,一夜的跑马使他脸色并不好,神态也有些萎靡,他揉着眉心说“那毒是海外来的,莫说中原,就是番族十国怕也没见过,自然也不会有解药可寻了。”
乌乐端来了茶,嘉木巴一饮而尽,搁杯时顺带拉过他的手,乌乐脸色微变,幸而嘉木巴没有为难他,只是将手放在了肩上“给我揉揉。”
乌乐脸色不好,但依旧照做,见他难得乖乖听话,嘉木巴这一夜跑马的疲倦消散了不少,哈热木沉吟片刻,忽的道“铁掌将军无情无义,杀了也没什么,可二公子却是个仁善的,若是可汗知道二公子已作古,怕是又要伤心了。”
嘉木巴没有接话,只问他仙药可寻得了,哈热木面带难色的摇了摇头“可汗的痼疾在中原是没有生机可寻的,唯有让人寻找海上方,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嘉木巴又问“可汗自己是什么意思?”
“可汗近来夜不能寐,整日就盯着那沙盘,似乎等不及要开战了。”哈热木叹道“对了,这两天我总是见他念叨着什么,听也听不清,好像是在说什么鸽子。”
“鸽子?”
嘉木巴闷笑着说“可汗从来不玩这些,你怕是听错了。”
话音未落窗外忽的传来了扇翅声,两人抬眸,只见漫天大雪中冲出一只鸽子来,两人皆是一愣,乌乐目光追随而去,淡淡道“宫里去了。”
手下倏地一空,嘉木巴几乎和哈热木同时起身,嘉木巴到了门口忽的又顿住了,他转眸看了乌乐一眼,目光复杂的叫人心里发怵,乌乐本以为他又要为难自己,不想他就这么看了自己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烈酒浇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烧的天七直倒吸气,他脸色煞白的看着姜根,声音打着颤“师父人呢?”
“不知道。”姜根目光一转,落在了景启身上,景启抱着人不松,不住的晃着他,唤着他,明知道无用,但还是执着的做着,似乎只要他够执着,那阖眼的人便会睁开眼来。
刀无声划出了鞘,姜根走向景启,冷漠的说“他不中用了。”
天七晃了晃酒坛,仰头将剩下的酒喝了,他并没有阻止姜根,只是看笑话似的说“师父可是真心疼他,你这么一刀下去,日后....你怕是也没日后可说了。”
“三叔说过,他若是败了,便不配做将军的孩子。”姜根停在景启身后,刀身微抬,缓慢而又坚定的指向景启“你看,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天七咂着嘴,似乎在回味这酒的味道“你确定师父真是这个意思?”
姜根道“若我错了,便拿命来抵。”
刀身猛地落下,泛着寒光的锋利向景启要害狠狠砍去,景启只管抱着人,对背后这一刀,躲也不躲,生死一线之时,铁链声倏地响起,双锋挝破空而来,砰的一声将刀身撞开,不等姜根有所动作,另一条双锋挝已然逼到眼前,尖锐直取他的咽喉。
姜根闪身躲过,反手扔出一把飞刀,飞刀擦过铁链,刀身贯穿了男人手掌,鲜血汹涌而出,双锋挝不受控的从空中摔落,砸落在景启身上。
姜根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眸中泛着砭骨的冷“你要杀我,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
天七拔掉半没手掌的飞刀,纵使疼的气息直抖,也没有因此失了气势“你还没有资格来抵他的命。”
姜根看着眼前这个连站直都无法做到的男人,沉默半晌说“我不懂。”
即便不配也不该对他出手,而且天七方才下的还是死手,但凡他反应慢一点,这会就该躺地下了。
“那我便往明了说吧!”
天七活动着手腕,缓缓开了口“师父当他是将军,你当他是小将军,而我却拿他当安阳慕寒,安阳家唯一的后人。”
“你是祭天七吗?”姜根打量着他说“我突然看不懂你,好像也从来不曾认识你,你说的话我也听不懂。”
“那便说句能听懂的。”天七收回双锋挝,目光锋利的盯着人“他的命我留了。”
姜根说“他兵权被夺,势力也拱手与他人,只是个无权无势,命不久矣的闲王,你留他也没有可得益之处,若存了别的心思,我劝你趁早打消,三叔最厌恶的就是你这放浪的性子。”
天七不与他废话,直截了当的问他“能放过他吗?”
姜根未有一丝犹豫,刀身横抬,指向天七,他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