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养(1 / 2)
“我也怀疑过。”叶明秋说“当年孩子刚出生时,那模样简直不像中原人,但柳向晚一口咬定,说孩子的父亲不是番族人,而那呆子又恰巧离开了三大营去自立门户,我寻不着他问,后来柳家商队遇了难,生意也一日不如一日,柳向晚自知已是油尽灯枯,只能将孩子托付于我。”
叶明秋听得窗外竹声悲戚,叹息着说“柳家被山匪扫荡,我在混乱中丢失了婴孩,从昏厥中醒来后我在柳家找了一天一夜,确定没有孩子的尸体才放下心来,我听人说柳家后来又冲进去一批山匪,两队人厮杀了起来,只有一批山匪从柳家活着出去,我从他们的描述中猜到是那呆子回来了,也疑心孩子是被他带走了。”
“一年后我在山中看见了他的兵,营里还有个刚学会走的孩子,那时候孩子已经长开了,样貌不像柳向晚,也不像那呆子,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中原娃娃,我以为自己寻错了,本想去问问那呆子,谁曾想这时候正好有马匪来找他们报仇,他们边打边退,很快就没了影。”
叶明秋说“从那以后我是再也没见过他们,这些年我一直在安慰自己,那孩子还活着,就在那呆子身边,一边又犯疑,疑心孩子已经死了,就死在柳家的角落,我只是没有寻到他的尸体而已。”
天七说“如今找到了孩子,你也可以放下心来,睡一场好觉了。”
叶明秋顿了顿,问道“养大寒江的人是谁?是那呆子吗?”
“不知道。”天七取了暖又嫌热,放开了叶明秋,躺去了一边,他说“从前我就听说过滇家郎身边有个精打细算的商人,也找九尾查过,但只查到他是个土匪的弟弟,夏国太子的心腹,爱钱爱美人,城府深重,狡诈奸猾。”
叶明秋笑道“真是跟向晚一模一样。”
“是啊!只可惜,后来遇到了滇家郎,这商人依旧奸诈狡猾,但却突然不爱美色了,一院子的大小夫人全给打发了,断的干干净净,屋子里就留了这么一个可心人。”
天七说“以前我就想,不管怎么着我都得见见这位商人,不曾想他竟是向晚的孩子,这孩子虽是像极了向晚,但细细一瞧又有些不大像,倒是有一点像那呆子。”
“但那呆子五大三粗,为人又愚笨,寒江身上可没一点他的影子。”
叶明秋叹道“向晚也是,怎么就藏得这么结实,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呀!”
天七翻了身,含糊着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便没了声音。叶明秋等了又等,终是不见他的声音,转眸看去,只见那人已然酣睡。
叶明秋看着这张年轻青涩的脸看了许久,就这么看着人睡着了。
醒来时屋中明亮,隐约听到窗下有丫鬟们的嬉闹声,叶明秋怔眸看向半空中,半晌才清醒了意识。
这一觉睡得当真是安稳。
安稳的像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铁骑越过冰河,马蹄声滚雷似的响,震得枝头雪扑扑摔落,大地为之颤颤,为首人忽的在边界勒住了马,战马扬蹄子嘶吼,烦躁的甩头喷着鼻息。
姜根持刀立于边界之内,目光冷肃,脊背挺直,一人面对百军,气势不减一分。
“毒尾沟乃禁地,入侵者杀无赦。”
男人取下头盔,虽是番族人,但却说出流利的中原话“兄弟,不认得我了?”
姜根认得此人,他是竖沙的镇国将军,竖沙可汗最信任的人。
“嘉木巴。”
姜根问“何故带兵来我毒尾沟?”
“本将受可汗之命,前来求见南征将军。”
嘉木巴捧出圣旨,说道“共商灭晟大计。”
姜根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圣旨,说道“将军早就有意要攻灭晟朝,但也说过,如今大雪封境,我们要做的是整顿兵马,储存粮仓,贸然出兵只能无功而返,甚至还会惹来事端。”
姜根看向嘉木巴,问他“可汗当初也是同意的,怎么如今却突然变卦?嘉木巴,此事可有隐情?”
水盆被人咣当打翻,血水当即浸湿了氍毹,丫鬟们跪了一地,隐约可闻呜咽声,风焱闻声而来,见了这幅场景,问也不问便叫人赶紧收拾了,他侧眸看了看室内,不出一言,转身出了门去。
新寻来的游医被人清理出去,随手扔在了早已等候门外的板车上,一同被扔去板车的还有个沾着血,已经被砸坏了的趺石烛台。
澜清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洗的发红才停下,他泄力的滑落在地,佝偻着几近枯竭的身子,捂着嘴干呕的厉害。
他什么也吐不出来,但却怎么也止不住这涌上来的恶心感。
尤其是闻到这血腥气。
那气味总能让他想起那段梦魇般的往事,澜清挣扎着爬上了床,将自己藏在厚厚的被子里,像濒死的老兽躲进了勉强可以藏身的洞穴。
他蜷缩在闷热的黑暗中,仔细的掖好了被子,血腥气挡在了被子外面,澜清虽还是干呕,但比方才要好上许多。
丫鬟们听着里面的动静,胆战心惊的擦洗着地上的血迹,收拾着屋子里的狼藉,待屋子收拾好了,丫鬟们立刻鱼贯退出。
这时候,哈热木又领了一位游医进了屋来。
“嘉木巴!”
姜根喝道“为何不语!”
嘉木巴凝眸看去,对视半晌,才道“兄弟,求你让我见一见将军,若将军不同意我的提议,我即可带人回竖沙,此生不入毒尾沟!”
南箕回来时景启正双手端茶,恭恭敬敬的候在叶明秋旁边,见他来了也不说话,拿眼神暗示他赶紧过去。
这模样像极了丈夫不在家,受婆婆苛责的小媳妇。
南箕不晓得俩人发生了什么,只见叶明秋脸色不好,也不敢耽搁,下了马就赶紧过来,黑马朝着内院马嘶一声,枣红马跑的飞快,越过台阶奔到黑马身边,两匹马谁也不回马厩,蹦达着腿就往那门外去。
叶明秋见他来了,话不说一句,冷着脸就转开了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南箕一脸莫名的看向景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景启也不说话,只是给他递了个复杂奇怪的眼神,南箕接过他手里的茶,亲自捧到叶明秋眼前。
“叶大夫请用茶。”
好在叶明秋也没有太驳他的面子,茶是接了过来,但脸色还是不好“族长从营里来?”
南箕应声说是,叶明秋呷了一口茶,冷哼道“族长既要处理府里的事,又要操心城外的三大营,来回奔波实在是操劳,依我瞧不如暂时留驻三大营,一来为将军分忧,二来也省省族长的体力。”
南箕听得一脸懵,转眸看景启,景启却看去别的地方。
“叶大夫此言何意?”南箕问“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前段时间我怎么同你说的?”
叶明秋几乎是咬磨着牙说话“将军需要的是静养,静养!好不容易修补回来的元气怎么亏损成这样!你...你怎么就不能控制控制你自儿!”
南箕终于知道为什么景启一脸心虚的候在一边“....叶大夫说的是,是我错了。”
“将军如今得养,得静养,经不得操劳,更受不了辛苦。”
叶明秋端起杯子,嘬了口茶说“从今天起,你们俩分房睡!”
“什么?”景启声音骤然一扬“那得分多久啊!”
叶明秋砰的一下搁了杯子,目光凌厉的扫了过去,景启当即缩了眸,低声道“都听您老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