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1 / 2)
浥轻尘猛地睁开了眼,惊恐的眸不受控的剧烈收缩颤抖,冷汗濡湿了里衣,顺着脖子往下淌,刀剑相撞的声音随着梦魇的离开而远去,他急促的呼吸间能清晰的感受到胸口的心跳,剧烈又慌乱,震得他胸口发麻,耳畔轰鸣。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急鼓似的心跳。
“浥轻尘!”
刀剑狠撞在一起,碰擦出火星的同时划出了一声让人难以忍受的刺耳声响,浥轻尘一时间有些蒙,随后猛的清醒过来,划拉一下扯开了氅衣,明亮的光线陡然刺入他眼中,浥轻尘瞳孔骤缩,眨了下眼,低头便看到了鞋上溅湿的鲜红。
就在这么一瞬间,他彻底清醒了。
大片的殷红如火如荼的扑落在贫瘠干涸的土地上,黑衣死士横七竖八的躺在他面前,虽未看到面上是否有痛苦之色,但光那裸露的骇人伤口和落地的扭曲姿势,让看着的人都后背发毛。
长剑从浓雾中刺出,刃光如芒,直逼浥轻尘胸口,浥轻尘脑子是清醒了,但四肢百骸尚为恢复,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剑刺来。
宽刀追来,将那长剑一劈为二,长剑崩断的同时刀尖一挑一拨,剑头打着旋飞了出去,没入持剑死士的胸口。
“你是傻还是瞎,看不到的吗!”
柳色新一脚踹在死士胸口上,宽刀格挡住从浓雾中劈落的弯刀,他头也不回的吼道“上马!”
浥轻尘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战马就在他身后,但他手脚都睡麻了,拉着缰绳踩了几下都没踩上脚蹬。
“你个废物!”
柳色新甩开挂在刀上的尸体,终身一跃落在了马背上,他伸手拽过浥轻尘的后衣领,一提一放,人便坐到了马背上。
“抓紧了!”
浥轻尘慌得手无足措,一时抓着战马的鬓毛,一时又抓着纤细的缰绳,柳色新看的窝火,骂骂咧咧的拽过浥轻尘,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坐稳!”
柳色新一夹马腹冲了出去,黑衣死士紧跟身后,寒光凌厉的刀剑险些刺到了马屁股,他们就像是赶不走的豺狼,凶狠的目光紧盯着浥轻尘。
浥轻尘问“这些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柳色新没好气道“没脑子也没眼睛啊!”
“我问的是....”浥轻尘一着急喝了口冷风,猛地咳了起来,柳色新沉着脸给他拍后背,浥轻尘在快要咳吐血之前总算是稳了下来,他压着气息问“他们是谁的人!”
“番族刀,番族武功。”
柳色新说“但我怀疑他们不是番族人。”
“哪儿看出来的?”
说话间死士已经追了上来,柳色新一手揽过浥轻尘的腰,压着人往前一趴,浥轻尘身子骨单薄,骨头又脆,被他这么一压险些折了腰。
浥轻尘闷哼一声,眼前一片花白,呼吸间是浓烈的血腥气和难得一见的少年味道。
三大营有的是年轻的兵将,但他们身上散发的是被铁甲捂出的汗臭气,再洗澡也洗不掉的那浓烈刺鼻的体味,浥轻尘在三大营里躲了这么多年,记忆最深的便是男人的汗味和牲口的气味,他早就忘了三大营之外的气息。
浥轻尘贼似的呼吸着,气息不敢重也不敢轻,生怕被人发现如此猥琐又如此贪婪的自己,他轻嗅着少年的发香,闻到了风在阳光下自由的味道。
刀刃几乎是擦着柳色新的鬓过去的,柳色新觑准时机,提刀反手一甩,一刀没过胸口,在死士闷吭出声之前收回了刀。
“直觉。”柳色新说“虽然我觉得他们不是番族人,但却猜不出他们到底是谁的人,你好好想想,近几年都的罪过谁了?”
得罪人多了去了,但能派死士来追杀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
浥轻尘闷了半晌,忽的说道“你回边关去找将军,一时找不到千万别傻等着,直接去找少东家,将实情告诉他,我的事也不必藏着,只有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才有可能帮到将军,路上别耽搁,也别轻易相信谁。”
浥轻尘话音一顿,续儿说道“就是三大营里的兄弟也别相信,现如今整个边关你能相信的只有四个人,少东家,滇副都统,军师,将军,除了他们之外,别的人,就是生死之交也不能相信。”
柳色新驱马疾奔在白毛风中,听了浥轻尘这掏心窝子的话,腹中当即起了无名火“我可还没死呢!这时候说什么遗言!”
浥轻尘咳了几声,撑着力气在狂风中说“有些话得趁早说,晚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对了!如果,我说如果,如果边关城破,海寇入境,他们要是捉了你,你就将这个给他们看,兴许,还有一丝生机。”
柳色新察觉浥轻尘将一样东西塞进了他的胸口,也不晓得那是什么,只觉有些冰凉硌人。
浥轻尘为他拉好衣襟,剧烈的咳嗽让他脊背微驼,喘息急促沉重,他在白毛风中匀了几口气,沙哑着声音对他道“别硬抗,该走就走,犟着与你没好处。”
柳色新没明白他这一句,但很快他便明白了。
一队铁甲出现在漫天的雾气中,乌黑的铁器泛着冷冷的光,一排排栅栏似的拦在两人面前,柳色新拉过缰绳,欲从来路走,但那些死士已经追上了,铁甲兵收网似的向两人迅速合拢,长矛震碎了雾气,锋利齐刷刷的抵在两人面前。
真可谓是天罗地网,这一劫他们是逃不掉了。
马蹄声从雾中传来,不急不慢,似闲散赏景,一个人影慢慢的显现在雾中,那人穿着番族铁甲,带着的也是刻有番族花纹的头盔。
柳色新眸中微动,快速闪过一丝狐疑。
那人停在铁甲军身后,一双眸透过头盔看向两人。
柳色新不大确定,看了半晌,才犹豫的喊出了那个名字“铸秋哥?”
那人似乎叹了一声,随后取下了头盔,柳色新的眸只亮了一瞬便彻底黯了下去,他看到了马铸秋身上的铁甲,也看到了他腰间的佩剑。
三大营的阔刀长剑没了,只有一把花纹繁琐的圆月弯刀。
“果然是你。”浥轻尘坐直了身子,气息沉稳,吐字清楚,除了脸色苍白外,一切都跟没事人一样,他目光掠过围上来的铁甲军,冷哼道“羯满一家,你怎敢将刀刃指向同为少主的我,马铸秋,你这是要弑主吗!”
马铸秋一抬手,长矛立刻收回,他伸手抬至肩上,头恭敬低下,当着众位将士的面向浥轻尘行了个海外大礼。
“臣巴图鲁见过少主。”
“原来你就是他送往中原的奸细。”自马铸秋出现,浥轻尘的肩就没塌过,后背也是挺直的,那看不上的嫌弃眼神也一刻也没消失过,他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人道“难怪当年你不但救了我,还极力帮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