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知道鼠鼠在哪里吗(1 / 2)
山脚雪中有个少年模样的人背着剑,正在缓缓走着。
也许是因为要快速突破来自小九峰剑宗的剑光封锁,所以他的神海里的元气,已经消耗得不剩多少,只能一步步地踩着雪向着南衣城而去。
天边暮色已经很浓郁了,雪后烟云很是绚烂,遍地橘色光芒,像是有人在雪地里打破了一个咸蛋黄,于是那些色彩柔柔地晕染着整片人间。
狸笠没有去看那些风景,只是低着头安静地走着。
倘若是以往,这条从岭南到南衣城的路,总会有着许多人走着,但是也许是雪后的原因,也许是封山的原因,这里很是安静,山道来往无行人。
当狸笠恰好想到这里的时候,便看见不远处有个人正坐在那里的一块山石上,看着南面发着呆。
那人穿着白衣,背着剑,也许也是个剑修,狸笠这样想着,并没有在意,继续安静地向前走去。
只是快要接近那个人的时候,他却是嗅到了一些血腥味,似乎便是从那个剑修的剑上传来。
狸笠停在了那里,沉默地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剑修。
血腥味中似乎还有些残留的妖力。
狸笠的感知很是敏感。
所以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缓缓开口说道:“你是来杀我的?”
那个人终于转过了头来,很是年轻,大概先前是惆怅的模样,所以转回了头来也是带着惆怅的,只是那些惆怅里还带着一些不解与被打扰的茫然。
“你说什么?”张小鱼觉得自己大概遇见了个神经病。
自己好端端地扫了雪,坐在石头上看着南衣城方向发呆,结果从身后莫名其妙窜出来一个人,说你是来杀我的?
狸笠沉默了少许,说道:“难道不是吗?这条路上没有什么人,偏偏在我来的时候,你便在这里坐着,你的剑上还有血没有擦干净,你身上也有杀了妖之后残留的妖力,这样巧合的一个故事,难道你不是要在这里等着杀我?”
张小鱼挑了挑眉看着狸笠说道:“你什么境界?”
狸笠轻声说道:“入道。”
“我什么境界?”
“看不出来。”
“......”张小鱼沉默了少许,说道,“我很多年前就是小道七境了。”
而后大概也觉得很是无语,张小鱼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背着剑咯吱咯吱地踩着雪。
“如果我要杀你,根本不存在等一个这么好看的夕阳,渲染什么氛围,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从岭南下来的,还是只小妖修,大概便是那个不知道被谁灭了门的剑宗的漏网之鱼。如果我真的是要杀你,你根本没有下山的机会。”
狸笠沉默着想了许久,看着前方那个踩着清脆的雪声的白衣剑修,说道:“也许在岭南杀人,你怕被人发现呢?”
张小鱼停了下来,转身歪着头看着这个小妖很久,说道:“你是什么人间大戏的主角吗?”
狸笠轻声说道:“不是大戏的主角,就不能有发声的机会吗?”
张小鱼静静地看着他,而后缓缓说道:“确实可以,但你看起来太紧张了。”
狸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大概心绪平复一些了,才继续向前走去。
张小鱼便在前面缓缓走着。
“当然,我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会这样,毕竟一个人如果很累,如果心很乱,如果刚刚遭遇了什么变故,自然很容易疑神疑鬼,于是看什么都像鬼。”
张小鱼自顾自地说着。
狸笠却是没有接话,只是在后面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是张小鱼?”
张小鱼平静地说道:“要不是李小鱼也行。”
狸笠轻声说道:“李小鱼不好。”
张小鱼愣了愣,回头看着这个有些疲倦的少年,说道:“为什么不好?”
“因为大家都知道张小鱼是年轻一代天下三剑,听到这个名字就会下意识的想起师兄,而不只是名字,如果是叫李小鱼的话,就不会有这种敬畏感,我就会很馋。”
狸笠大概却是有些馋,说着那几个鱼字的时候,咽了咽口水。
张小鱼沉默了许久,而后叹息一声说道:“原来是只蠢猫啊,那还真是相见惹人心烦。”
张小鱼历来不喜欢别人叫他鱼师兄或者和鱼相关的称呼。
尽管一开始只是因为这个字的同音太蠢。
但是讨厌得久了,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鱼。
就像如果有人属牛,念叨久了,看见牛都会觉得有亲切感,然后拍拍老牛的脊背,很是得意的说道,老子是头牛。
不过大概很多时候,这样的话往往是为了强调脾气与秉性而已。
张小鱼自然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说什么老子是条鱼。
尤其是当身后那个小妖是只猫妖的时候。
但是狸笠听到张小鱼的那句话,却是古怪地皱了皱眉头。
“师兄不会真的是条鱼吧。”
“......难道有人叫白菜,他就一定是白菜?”
“我师父确实是颗白菜。”
“......”
张小鱼默然无语。
幸好剑宗里没有人这么想,不然姜叶师兄大概率早就被端上了别人的餐桌了。
狸笠却也是一阵沉默,而后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剑宗的人,是师兄杀的吗?”
张小鱼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身后的那个小妖少年。
虽然少年不一定是世人少年,但是小妖确实是小妖。
所以当张小鱼这个年纪轻轻便已经入了大道的剑修看过来的时候,狸笠还是觉得有些窒息。
“不是的。”
张小鱼平静地说了这三个字,而后便转回身去,继续踏雪而行。
“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也可以去人间大肆宣扬,瘸鹿剑宗的人是我张小鱼杀的。我并不在意。”
狸笠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张小鱼的背影。
一直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相信,我看得出来,师兄对于南方这片土地,是有感情的。”
张小鱼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
狸笠背着剑跟了上去。
二人走了一阵,却是遇见了一个从南衣城而来的人。
狸笠并不认识,但是他看见前方的张小鱼停了下来,而后轻声笑着说道:“师兄。”
那个被叫做师兄的人同样在那里微微笑着,说道:“师弟这是要回南衣城吗?”
张小鱼摇了摇头,说道:“不了,路过一下。”
“你要去哪里?”
“南方,去南方看看。师兄去哪里?”
“岭南。”
“嗯。”
于是二人擦肩而过。
狸笠站在那里看着,却是有些不解。
二人看起来明明很熟悉的模样,但是为什么这场交谈却是这样的匆促。
一直到那个身形高大的师兄与狸笠同样擦身过去,狸笠依旧有些迷惑,回头久久地看着那个应该也是人间剑宗的弟子。
“你在看什么?”
狸笠回过头来,便看见张小鱼也在那里回头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有些好奇那个师兄是谁。”
张小鱼轻声说道:“陈怀风,枸杞剑陈怀风。”
山河剑张小鱼,白墨剑钟扫雪,枸杞剑陈怀风。
人间剑宗的剑,在没有没入人间之间,向来有名有姓。
狸笠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大概许久没有出岭南,已经忘记了,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师兄之间应该很熟悉的吧。”
张小鱼轻声笑着,说道:“是的。”
“但我见交谈有点短,甚至不如师兄与我这样一个陌路相逢的人说得多,匆匆两语,便擦身离去。”
张小鱼转回了头,继续在山下向前而去。
“因为说了很多年,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都是相知之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需要追根究底去谈论的。”
狸笠站在后面安静地听着。
“至于匆匆两语便擦身而去。”张小鱼一面走着,一面歪头看着暮色,而后轻声说道。
“大概便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
狸笠站在那里发着愣,而那个白衣剑修却已经走远了。
只留了一句。
“鸿飞那复计东西。”
鸿飞那复计东西。
与谁不是呢?
......
在陈怀风离开后。
胡芦在原地站了很久,而后背着剑同样离开了剑宗。
人间大雪之后渐渐热闹了起来,偏近暮色的大河垂柳,正在雪中蓄着势——大约明年,它们便会重新发出绿芽长出新枝,从一些被冷意包裹的人间里,垂下万条绿丝。
但那是明年的事了。
胡芦这样想着。
当人心情不好的,自然万物皆着我之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