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雪在春日,春在桃花,我在浪漫(1 / 2)
少年撑着黑伞,站在桃花纷飞的春日湖边,抬头怔怔地看着悬停在人间的万千剑光。
这样的一副画面,哪个少年不爱呢?
无怪乎陆小三每日背剑名背得烂头焦额,却还是坚持着来这里背了那么久。
南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却是轻声笑了起来。
草为萤在一旁歪着头看着他,说道:“你笑什么?”
南岛将手中桃花剑送回鞘中,抬手轻触着面前的一柄寒光之剑,当少年的指尖触碰到那柄名叫琴心的剑时,剑身却是不住的轻鸣着,无数剑意流转,而后化作剑光射向远方云崖之中,又在不断萦绕的剑鸣之中,落回南岛身前。
“我在想,陆小三那个傻小子,要是看见了这一幕,会不会激动得昏过去。”
草为萤握着葫芦喝了口酒,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大概会。”
南岛轻声笑着握住了那柄重新归来的琴心剑,看向一旁的草为萤,说道:“这柄剑的另外几柄是什么?”
草为萤看着南岛手中的那柄剑,想了想,轻声笑着说道:“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南岛沉思了许久,而后看着草为萤说道:“所以你是怎么把它们分开断句的?”
草为萤笑了笑,随手招来一剑,上面只有一个字。
早。
草为萤先生在剑上刻了个早字,只是大概并不是为了提醒自己要赶早。
草为萤把手里的剑给南岛看了一下,说道:“你看,就是这样刻的。”
自然无拘无束,想如何刻就如何刻。
可以刻一字,也可以刻一句,甚至一个字都可以分开刻。
譬如愁字都可以刻两柄剑,一柄叫做秋,一柄叫做心。
只不过这大概也是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
所以南岛才会有此一问,不然总觉得有些剑名会稀奇古怪。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琴心剑,大约是剑在手中的原因,这柄才始从剑湖之中出来的长剑之上,却也是开始带着许多细雪,少年手中微动,那些细雪便落向了脚下,在一地桃花里化作一场微渺的风雪。
“难道我真的要同时握住这么多剑?”
南岛看向一旁的草为萤,而后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酒葫芦上。
草为萤轻声笑着,说道:“自然可以,不过镇子里没有这么多的桃花酿给你喝。”
南岛想了想说道:“不喝桃花酿也是可以的。”
草为萤挑了挑眉,看着南岛说道:“你的酒量很好吗?”
南岛轻声说道:“应该还行。”
草为萤轻笑一声,将自己手里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请。”
人间无数草为萤。
草为萤只是当初少年顺手取得一个名字而已。
那么南岛自然也可以是草为萤。
所以天上镇也可以有着无数个少年醉醺醺的抱着风雪长剑在花海里躺着。
南岛依旧坐在桃树下,握着草为萤的酒葫芦喝着酒。
大概就像那个去了人间的草为萤所说一样,这个胡芦是胡诌的仙家法宝。所以想喝完的时候,便可以喝完,不想喝完的时候,便可以饮尽生死。
胡芦里的酒早就不是桃花酿了。
南岛在里面喝到了很多种酒。
有天上镇的,工艺粗劣,带着烧味的酒,有南方细雨绵绵的酒,有北方风沙烈烈的酒,还有某种带着岁月悠长意味的清苦的酒。
有些是酒,有些是水。
譬如东海之水,譬如冥河之水,譬如天上的雨水,譬如人间的泉水。
南岛喝到后面,早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酒什么是水。
所以也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
是正在喝酒的是南岛。
还是早在醉意迷离里,顺手握了一柄剑跑去花海中睡着的南岛。
也许是东岛也许是西岛,甚至可能是可能会写诗的北岛。
于是少年撑着伞,喝得人间辉煌,大湖晴朗。
喝得无数风雪落到了这处春日小镇里,铺落成一场春雪。
镇子在雪里,桃花在雪里,剑湖在雪里,云崖山岚也在雪里。
而雪在春日里。
春天也在桃花里。
桃花落了笑眯眯地草为萤一身。
草为萤笑眯眯地看着那个醉饮的少年。
或许苦难降临人间,本就是为了化作浪漫一场。
浪漫的人间,酒里的人间。
少年握着葫芦,提起剑来,踩着那些纷飞在春日里的雪花,向着剑湖之中踉跄而去,直到执伞握剑立于剑湖云崖之上,少年才停了下来,仰头喝着胡芦中的酒,而后转回身来,将酒葫芦挂在了腰间,醉眼迷离的面对着一湖剑光与风雪,轻声说道:“请。”
草为萤依旧只是笑眯眯地坐在湖边。
而那些满是剑光风雪的春日大湖之上,却是缓缓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
南岛那一剑自然不是请那个坐在湖边的青裳少年,也不是神海中自己的心我。
而是所有的郁结的东西。
只是那样的东西自然不会出剑。
所以大概只有自己才会最了解自己。
桃花在南岛说出那个请字的时候,便出现在了剑湖之上,抬头看着风雪疏落的天穹,而后抬手握住了另一柄剑。
三叠。
琴心三叠道初成。
为了疏解一切所不能纾解的东西。
风雪之中,少年执剑而来。
桃花提剑而迎之。
两剑相交,有锵然剑鸣,有灿然剑光,有浩然剑意,有泠然风雪。
琴心三叠,一触即分。
桃花拖剑而去,剑锋走笔平湖,飘雪落花之湖中拖曳着阵阵波纹,而后一剑挑雪而来。
执伞的少年似乎在醉意里找回了许多的东西,一手紧握着手中之伞,一手反执寒光之剑而迎之,在剑意横流之中,荡开那一剑,而后如同风中翻飞之花一般,剑于湖面之上划过一道如雪白痕,向着桃花横斩而去。
桃花平静地提剑倾斜,只剩一个脚尖落于大湖之上,待到那一剑锋芒擦过身前,而后迅速回正身体,一剑定于大湖之上,万千剑意流转,荡开千层波纹,风雪剑湖之上,却是瞬间无数剑光疏影横斜般斩落。
好一个太白狗。
少年平静地松开了手中的剑,握住酒葫芦,一口不知何年的苦酒饮入喉中,而后身前出现了另一个少年,抬手握剑,穿越剑光风雪而去。
此剑,定胜负。
少年执剑停在了手中空空如也的桃花身前。
万千剑光落于黑伞之上,弥散而去。
而身后那个饮酒的少年,却是悄然散去,酒葫芦落向大湖之中,沉浮着,向着湖岸而去,而后被另一个青裳少年捡了起来,笑眯眯地喝着。
剑湖之上两个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而后桃花散去,只剩了那一个醉意里清醒地看着春日风雪的少年。
“所以你赢了。”草为萤笑眯眯地看着面前抱着胡芦喝着酒的少年。
南岛带着醉意坐在桃树下,轻声笑着说道:“是的,而后桃花散去,只剩下了那一个醉意里清醒地看着春日风雪的少年。”
剑湖之上的剑光,来自这个喝了酒的少年的叙述。
这是可闲走人间八万里也可停于湖上席卷着剑风的心中之剑。
“所以你为什么不斩下去?”草为萤笑眯眯地说道,“斩去心我,登人间高楼,以忘我之境踏天而去。”
南岛坐在伞下,喝了口酒,向着一旁的大湖上看去,湖上风雪宁静,剑光悬停,什么也没有发生,如同那里真的发生过一场少年意气的剑道之争一般。
“我斩不下去。”南岛轻声说道。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斩不下去。
心中之剑悬停在桃花身前,便意味那一剑依旧不是斩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