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年轻剑修的事(1 / 2)
叶逐流站在那些滴漏之崖的小道上,抬头静静的看着上方倾泻向白月之镜内部的天光之隙。
一直过了很久,卜算子才拿着那个盒子从上方走了下来。
看见这个年轻的弟子等在这里,卜算子只是斜瞥了一眼,倒也没有什么情绪,一如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叶逐流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真的很作死的去提那些东西。
只是跟着道人在崖道上安静的走着。
“那一页残页,是缺失在哪里的?”
叶逐流很是认真的问道。
卜算子平静的说道:“关于缺一粒子的那些部分。”
叶逐流怔怔的停了下来,看着卜算子的背影,而后轻声说道:“师父觉得那一页上,会有着关于什么的答案。”
卜算子回头看着这个站在那些泻流天光之下的弟子,沉默了很久,说道:“我不知道。”
道人说完,便很是平静的转回了头去,站在崖边,低头看着向下坠落而去的万千清光。
谁也看不清,某一滴,会在什么时候,滴落在哪一个滴漏之中。
是岁月。
也是命运。
更是一切悬而未决的选择。
叶逐流走上前去,停在了卜算子身边,安静的想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不如先看完,再做决定。”
卜算子轻声说道:“你走过十二楼的路吗?”
叶逐流沉默少许,轻声说道:“没有。”
身旁的那个老道人伸出手来,渐渐有道韵弥漫在指尖,带着无比玄妙的轨迹游走着,而后又忽然逸散成为无数华光,落向那些万千断崖之下。
而在那些道韵散尽之后,叶逐流看见了老道人指尖一抹极为精纯令人一眼心惊的白色气流。
叶逐流正想问什么,却见那一道气流蓦然离开了道人指尖,而后向着自己而来,一刹那之间,一种在直觉之中无比危险的感觉出现在了这个年轻道人心头。
叶逐流匆匆掐住道诀,无数卦象显露在了身周,大道六叠的修为尽数展露,只是依旧在那一道看起来极为微渺的气流之中,被震散而去,整个人狼狈的向后退去。
卜算子平静的收回手,散去一切如同白驹过隙一般出现在断崖之间的痕迹。
“我走过。”
老道人很是平静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初的青天道,无人不是十二楼。
无论是白玉谣,乐朝天,还是谢朝雨,亦或者某些正在服着药的前代道人。
这便是白风雨带给人间的故事。
所以某个道人或许一直都在走着。
卜算子安静的站在断崖之上,叶逐流正在崖壁边缓缓站起来。
“所以许多东西,一旦看过了,便很难从某些故事里再度走出来。”
老道人回头看着自己这个年轻的弟子。
叶逐流擦了擦唇角的血色,怔怔的看着老道人。
“那是什么?”
老道人平静的说道:“十二楼为成仙而来,所以我们叫它仙气。”
叶逐流长久的站在那里,一直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它比天地元气要强大的太多。”
或许便类似于巫鬼之力与神力一般,拥有着天地之别的差距。
老道人平静的说道:“因为二者之间缺一粒子的聚合度与运行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更高层次的力量,确实未必是一件好事。”
叶逐流亦是平静了下来,这个道人意识到自己亦是有些心绪难平,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看得太多,终究会让人无法静下心来。”
在不同的地方所看见的所思虑的东西,自然是不同的。
这个年轻道人看向卜算子怀中的那个小盒子。
“所以这样一个东西,我们应该如何处理?”
卜算子静静的站在那里,轻声说道:“或许可以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的去看,也可以将它留下来,留给千秋后人去看。”
千秋之事,交给千秋。
这是青衣当年与槐帝说过的话。
争朝夕气未平,或许不如万年之计。
叶逐流默默的看着这个道人。
后者很是叹惋的看着万崖滴水,轻声说道:“我们自是不敢做什么决定,所以不如留给你。”
叶逐流愣在了那里。
而后便见老道人转过身来,很是随意的将那个盒子交给了叶逐流。
只是对于那个年轻道人而言,许多东西自然不是随意的。
就在那一瞬间,在道人所有的铺垫之后,叶逐流下意识的接过盒子的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人间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肩头。
“师”
哪怕身为一个大道之修,叶逐流在这一刻却是有如一个世人一般,有着极为沉重的窒息感。
于是呼吸粗重,于是双目茫然。
一直到卜算子抬手拍了拍叶逐流的肩膀,这个老道人很是难得的微笑着。
“虽然我承认这样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老道人很是诚恳的看着自己的弟子。
“但前辈应走之路,已经快要走完,后来如何,自然应该交由你们这些后来之人了。”
叶逐流抱着盒子,沉默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倘若我忍不住打开了盒子,明知道里面会将人间带向某个不应该存在的方向,却依旧选择了如此,那应该怎么办?”
卜算子轻声说道:“那便是人间本该是这样的走的。”
这个老道人轻声咳嗽了两声,而后沿着那些崖道向下走去,
“当然,后来之人应该如何去走,永远都不必依循前人的建议。”
“命运的滴漏千万可能,命运的尘埃永远不会落定——人间是会变的。一切合乎时宜的做法,都会在岁月里褪变色彩。”
这样一句话,大概与当初丛刃在出剑之前,与那个叫做王小二的面馆掌柜说的那些话颇为相似。
叶逐流长久的停在那一处。
道人的背影渐渐渺远,没入万千如线清光之中。
世人有时候当然渴望逐流而行,遇坎则止。
只是大多数时候,世人并不能逐流。
哪怕真的想要垂拱坐于船头,终究有时也会撑篙而行。
老道人在白月之镜底部的平湖之中静坐许久,而后自上方崖坪之上的某处藏书之地中,有着一本极为寻常的小册子被道韵托浮而来,落入了道人膝头。
一如《青牛五千言》原本只是一本不起眼的古册一般。
《人世补录集》亦是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就像人间某个书生常年翻阅钻研的寻常书册一般。
相比于《青牛五千言》,其实《人世补录集》已经算好的了,至少当年没有被某个黄粱书生拿去垫桌脚。
卜算子静静的看着膝头那本看起来并不如何厚实,却是天下最为详尽之籍的书卷。
封面自然平平无奇,只是简单的五个大字‘人世补录集’而已,末端有小字——李缺一。
卜算子看着那几个字,却是有些出神。
李缺一,万般第一李缺一。
不管他要做什么,总是人间最好的。
所以哪怕是写于卷首的卷名之字,亦是极为出色。
这个老道人也许便隐约看见那样一个曾经行走在人间,手握书卷笔墨的年轻道人,一面认真的看着人间,一面热忱的记载着这样一个人间的一切。
人间最为卓越之人,都生在了那样一个时代。
李缺一,白衣,姬无胥,青衣,南衣,李二。
所以恨不能见的,又何止丛刃呢?
谢朝雨亦然。
书卷被翻了开来。
却是正好停在了那样一个时代的那一页——冥河鬼花,六十年一轮回,世人往往惊悸于其间莫测,鬼脸花开,死人复生,以为神鬼之意走观南洋幽黄诸地其实为洋流之风,冥河之力往人间,花粉摇落,遂成鬼国之状
谢朝雨默默的看了很久,而后继续往后翻去。
一直到了某一页,这个道人才停了下来。
那里有着许多来自千年前某个道人写下的文字,亦是有些至今无法被世人所看明白的诸多工整的图画,像是某种理论猜测的模型一般。
在那一页的一旁留白之处,倒是有着另一种笔迹。
来自于这个坐于湖中的道人。
——缺一粒子观测谬误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