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赵绣讲述的故事(6)(1 / 1)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得乖乖地把点心盒子收好装回包里,又从后院小门离开了兰家别墅,老祖宗没有送我,自己坐在泳池边继续晒太阳,我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老人家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一动不动,刹那间仿如一尊已经定格的雕像,心头蓦然泛起不详的预感,老祖宗会给我们什么样的交待呢?我们这个几十年没散的大家族,真的还能一直不散吗?
我的这个预感,在今天听了榭姐转述的老祖宗遗嘱之后,得到了证实。
老祖宗的遗嘱是:只要大姐和大姐夫离婚,兰家长房就要全部与兰家脱离关系。这在我看来,是老祖宗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也就是她说的要给我们所有人的那个交待。依着这个遗嘱,就算最后把兰家长房剥离出去,我们这个大家族也不会散的。
老祖宗终归是想要护住我们这个大家族的体面,所以她采取了大姐可以听进去的办法,光靠说是不管用的,没人能光凭说道理就让别人服从自己,老祖宗这一次,把后果直截了当摆在大姐面前,不管出了什么事,兰家还是兰家,大姐还要不要把自己的生活全部融入兰家,由大姐自己选择。
人生一世,得到什么,是要还的,大姐真的以为她融入兰家这几十年,只有付出,什么都没有得到吗?
所以直到刚才,我坐在二姐家里,听着大姐对小阿珠倾诉船上的遭遇,还连珠炮似地怼我二姐,心里头就象有海浪在翻卷,真是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我决定,不能再任由大姐发作下去了,她完全没有体会老祖宗的苦心,我要同大姐说清楚,告诉她,离开了兰家活不下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不是任何别人。
我平素里,在大姐和二姐跟前,都是不怎么发言的那个人,只有乖乖听训的份儿,这会子一开口,倒教大家都楞住了,二姐震惊地看住我,我咬咬牙,坚持往下说道:“大姐,你仔细想想,这几十年来老祖宗可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当年你奉子成婚,拖了我们三姐弟这么大的油瓶,老祖宗可有丝毫嫌弃?你说兰家把你当生育工具,你难道不是把兰家当赚钱工具?当年姐夫有外遇,你能说你自己没一点过错?老祖宗要你生阿珠真是为了兰家吗?你好好想想吧,就依当年的情况,你若是一时冲动离了婚,你咽得下这口气?文玉能平平安安长大?你能有后来几十年兰夫人的风光?现在不过是翻出了旧账,姐夫和何明眉是不是还有往来全无证据,你居然就连老祖宗都怪上了,你亏不亏心啊大姐?你这辈子,活得太自私了吧……”
“啪”地一声脆响,令我的滔滔不绝戈然而止。
我要到发觉自己耳朵有些嗡嗡作响,才意识到,竟是大姐站起来跨到我面前,狠狠扇了我一记耳光。
我吃惊地捂住脸,觉得浑身血液都凝住了,大姐……居然打我?
客厅里的人已经成了乱糟糟一片,小阿珠一把拖回大姐,离我远远的,二姐和榭姐都围着我,焦灼地问我要不要紧。兰家二婶儿已经傻了,呆呆站着,绞拧着双手,倒只有那个外来人乡下小弟,抱着两只胳膊冷冷看着大姐,神情漠然。
我把每个人都看了一圈儿,心静了下来。
我放下手,对铁青着脸的大姐说:“打也打了,就容我把话说完吧。大姐,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都欠你许多,照理不该说你的不是。只不过,人这一辈子总要讲点道理,大姐,你要是坚持不讲道理,别怪兰家要与你脱离关系,我也会与你脱离关系,我不管你是不是兰家的媳妇,老祖宗总是我的老祖宗,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绝情。”
我说完,就发现阿珠责怪地看了那个乡下小弟一眼,乡下小弟耸耸肩道:“跟我无关,这种强烈的心意我拦不住,要硬阻止的话,你妈会晕过去,那时候你就不会责怪我吗?”
大姐打了我一巴掌,似乎有些后悔,却仍旧嘴硬道:“我知道,你们全是过河拆桥的人,用不着我了,就翻脸不认人,眼下家家都过好了是不是?大姐再帮不帮衬都无所谓了是不是?人啊,全是势利鬼,什么亲戚家人都不作数,我不指望你们支持我,我就带着阿珠自己出去过,不是兰家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这些拖油瓶的弟妹绝情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还我不讲道理,道理都是你们的……我就永远没道理,凭什么?凭什么?”
大姐高叫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神已有些迷乱。我不忍心再去驳她,放弃地叹了口气,还是老祖宗了解大姐,我说这些话是没用的,大姐根本听不进去。
一屋子的人静了一会儿,我们都不说话,大姐似乎很快就缓和下来,还是榭姐嗫嚅着,开口道:“大嫂,你消消气,左右肯定是我大哥不对。但是兰家的体面要紧啊,我妈的这个遗嘱,你真的不介意吗?你也得为文玉和唐慧想想啊,我妈要把兰家长房的人全部赶出去,文玉和唐慧怎么办呢?”
大姐瞪着兰中榭,好半天没有开口,我想,到底还是老祖宗,只有她能找到让我大姐听进去道理的法子。
阿珠忽然道:“妈,这样行不行?我陪您出国去,先不要提和爸爸离不离婚的事。奶奶年纪大了,要顾忌她的感受。这名份在不在的,都无所谓,最要紧是您先别让自己那么难受,我陪着您,咱们离这个城市远远的,好不好?”
我大姐面色一喜,还没说话,乡下小弟却道:“兰文珠,你想清楚,你是要彻底不配合我们吗?没有你,那任务绝对完成不了,世界还有半年左右就会毁灭了,你真的不在乎吗?就为了陪你妈妈?拿整个世界来陪葬?”
这是啥意思?我们几个都听迷胡了。我问:“阿珠,这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