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时间线(2 / 2)
如果说北凉,竭族,柔然是前边迎来的箭,那么大庆自己人就是背后刺入的刀,不仅仅要了虎贲军的命,更是丢了他们的魂!
就连最后派出的几名明月会高手都有去无回,尽数被阿曼达截杀。
只剩下南宫玥和二哥两人共骑一马,平日里快若闪电的劲风马不停蹄的跑了两日,食不饱,力不足,竭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将主人带离危险之地,可惜背后的敌人紧紧相逼,利箭不时的从耳边飞过。
因为已经到了夜里,追兵虽然看得清前方的马在移动,但是瞄准的几率大大降低。
“驾!”
二哥在南宫玥的身后发出怒吼。
手里的鞭子用力地抽动着爱马,要知道这匹宝马是二哥最心爱之物。
枣红色的鬃毛油亮油亮的,高昂的脖颈霸气高傲,除了他自己,从不让别人侍弄,每天都会将爱马的马蹄清理干净,用毛刷梳理鬃毛和尾巴。
此时的劲风却疲惫不堪,鼻孔里喘着粗气,口中溢出了白色的唾沫。
二哥绝望地回头。
数以千计的追兵就跟狼群围猎两只兔子一样疯狂,黑暗中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恶狼。
在五百米外挥舞着大刀,抡着戟,叫嚣着胡语。
没过一会,二哥头部颓然的搁在南宫玥肩头,无力地像是失去了支撑,整个人矮了一截。
他眼中含泪对着南宫玥的耳朵嘶哑哽咽道:“阿玥!活着回去!照顾好家人!不要回头,一直往前!”
南宫玥想扭头查看二哥的情况时,一只利箭“嗖”的一声,穿入左肩,力道不大,他闷哼一声。
就这几瞬的间隙,二哥自己跳下马去,落地不稳,踉跄的滚了几圈。
南宫玥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
二哥的背上居然插着十几只箭,箭矢随着他身体的滚落直直穿过身体,有几只落地的瞬间就已断裂,飞溅的木屑染着血。
原来一路上,他在背后挡住了所有的箭,死死的将弟弟箍在怀里。
此刻他满脸是血,头发散乱着,趴在地上绝望的嘶喊着:“跑!别回头!一只往前!”
“啊!”
南宫玥扭转头,向着苍天大喊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并不能减轻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知道停下来就是一起死,所以他只能夹紧马腹,握紧缰绳,一直向前。
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风声穿过耳畔,脑中是空白一片,耳中听不见任何声音,什么厮杀声,马蹄声,叫骂声,风声,通通变成了空白。
直到第二日天色蒙亮,劲风在一处山坡倒了下来,南宫玥被摔下马。
他灰头土脸的爬了过去,看见马儿的眼睛流出了血,僵直的四蹄透过棕红的毛发都能看到青筋的爆裂。
劲风一动不动,头依旧高昂着,就像一座永不服输的雕像。
南宫玥纤长的手上血迹已经干涸,颤抖着手,轻轻闭上了劲风的双眼。
他落泪低喃:“好孩子,你尽力了!来世再并肩作战!”
随后,除了继续东逃,他别无选择。
左肩的箭伤有乌头毒,幸亏他援军黑河前收到了苏慈配置的解药。
带给虎贲军的补给除了少量的口粮就是医药,所以他只能一边逃命,一边找机会用衣袖里仅有的药物自行治疗。
此时的京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皇子谋反,当日就被庆帝镇压,第二日全家被斩杀。
神羽军更换将领重新调整防线。
羽林卫政变中死伤三千多人。
皇上暗卫神机营被爆出,大臣人人自危。
八月,四皇子平叛东北越国大胜,班师回朝途中被庆帝立为太子。
九月,为了躲避追兵,南宫玥在大漠里迂回往复才逃出包围圈,到了甘加峡口追兵已经没有人再跟来。
饥饿,病困,落马后的断脚,体内原有的寒症复发……
导致他在上游饮水时昏迷掉入水流。
随水流飘到悬崖,掉下,被安歌救起。
回霍家村,昏迷七日后才清醒,这个过程他没有一点点记忆。
安歌与鲁洞之同时出现,如此凑巧的时间安排,不得不让南宫玥第一时间怀疑,安歌是假借穿越之名接近自己。
整个事情的脉络很清晰,最大的症结就在于安歌的来历。
不论派出多少明月会的探子,回禀的消息永远都是此人无从查起,就好像真正的天外飞仙,从天而降。
鲁洞之消失的这五年里,逃亡的第一站去了北凉,秘密寻找一个叫“花姑”的女人,寻人未果,消失了一段时日,来到了霍家村,以村医定居。
后买了翠花当丫鬟,等到霍尔查和翠花成婚后,另置办小院。
因霍家村地势复杂,山地丛林相间,很少有外人进入,村里的年轻男子都去西平镇谋个营生,家中大多数都是老人孩子,安歌如此面生,确定之前没有来过。
这则消息是昨日西平镇聚宾阁客栈掌柜卫东加急传来的探报。
安歌一路并未做出令人起疑的举动,面对绑架,中毒,也没有揪出什么幕后之人,反倒是将她害的差点丢了小命。
想起刚刚小厮回禀的话语,感觉苏慈说她没有求生意志有些危言耸听,这不是活的像个小太阳一样明媚吗?难道真的丢失了记忆?
紧接着想起她上京城的第一件事不是找李卫,而是去寻陆允之,他胸中一阵憋气,又自知理亏,为什么只要跟她扯上关系的事情,自己总是犹疑不定,难以做出判断!
根据幽兰府线报,他已经确定陆允之真的是路遇不平,与安歌之前并不相识,而安歌之所以自称是陆允之的外室大概真的是兔子逼急了,乱咬人。
现在她主动上京来寻陆允之,曾经不惜以命相搏,百金不换的执念,她放弃了吗?是自己将她伤的太深。
南宫玥摸索着手里的小刀,上边歪歪扭扭的一个“玥”字,让他瞬间清醒,现在他该做的不是陷入儿女情长,大仇难报,也许需要赔上一生的时间,若是不能开始,现在就该结束。
这把刀本身不明贵,却因为送的人不同,成为了南宫玥童年里最喜欢的礼物。
南宫玥八岁回府的时候,府中下人的议论声和鄙夷的眼神让他只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安国公府不愧是钟鸣鼎食之家,兵器阁和藏书阁都大的离谱,能让他走出房间的只有这两个去处,偏偏他的哥哥们都只爱习武,不爱读书,对于这个才思敏捷,聪慧异常的弟弟很是喜欢。
只是主母杨氏日日郁郁寡欢,两个哥哥不好十分亲近与他,总是偷偷的给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大哥见他寒症夜里难寐,就偷偷翻进房间给他讲南宫家的故事,二哥害怕下人难为他,就将自己贴身的小厮时飞送给他。
他不善表达,从小陪伴他的只有母亲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仆人,所以他习惯了安静的环境。
起先对于哥哥们的打扰十分冷漠,但是渐渐的,寒冰消融,他喜欢和哥哥们在一起,即使因为体弱,不能像哥哥们一样习武上桩,他还是会陪在校场附近,看着二哥被罚,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丝笑意。
后来杨氏死了,父亲调任交州,祖父从遥远的大西北回京探亲,带了很多的宝物供三个孙子挑选。
大哥和二哥同时看上一柄小刀,为了争夺这把小刀的所有权,不惜在院中比武,大打出手。
大哥勇猛有力,没一会就将二哥鼻青脸肿的打倒在地,二哥很不服气,使出必杀技,哭。
十一岁的南宫家二公子此时毫无风度,抱着大哥的小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大哥对这招永无抵抗之力,遂放弃,假装被他绊倒在地。
当二哥献宝似的将这把小刀递在南宫玥眼前时,大哥无奈的笑道:“我也是要把它送与三弟的,早知道咱俩打个屁啊!”
铜鎏金宝刀,剑鞘纯金掐丝,镶嵌石榴石和红蓝宝石,刀身小巧,插入靴中携带方便。
二哥在上边歪歪扭扭的刻了一个“玥”字,拍了拍身上的土,轻笑道:“手怀刀刃,好过两手空空,这把小刀你用来防身,等你长大了,身子好了,就可以像大哥那样挑选自己的兵器!”
“嗯!”
八岁男童的手还有些稚嫩,这把小刀握在手心沉甸甸的。
不久后,祖父带走了两个哥哥,去了遥远的西北,祖母将南宫玥送上了寒隐寺,每当想念哥哥时,他总会轻抚这把宝刀,那些美好的东西即使过去很多年,依旧是温暖的存在。
南宫玥果断收起宝刀,插入靴中,打开暗室,重新走入嘈杂的世界。
二哥被北凉追兵抓获时,吊着一口气,敌人并未解恨,将他剥光衣服,赤身裸体的拖在马后,硬生生拖到龙城,起先的路上还会有长长的血痕留下,后来只剩下白骨划过的痕迹,那个放荡不羁,自诩潇洒的少年郎血浸大漠,骨露荒野,不知是否会留下一缕冤魂在风中飘荡。
祖父常说:“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作为战士也许早已接受了命运的结局,但是作为家人,怎能忍受亲人惨死他乡,而自己醉在温柔乡。
南宫玥望着郎朗青天冷静道:“我一定会让你们魂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