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办葬礼(1 / 2)
2020年,新历10月17日,星期六,阴雨天
阴沉的天空,下了一整天的雨,此刻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毛毛雨。
早上五点出门,下午三四点终于赶回了老家,进村的前半个小时,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草草地吃完了事。
进入祠堂前,威仔递给我一个白色孝帽,恭敬地戴上,又接过威仔递来的三根燃烧的香。
走进祠堂,扑通一声跪在草垫子上。
对着不远处漆黑的棺材、奶奶慈祥的遗像、跳动的烛火,惨白的花圈……
拜三拜。
“咿咿呀呀……”如诉如泣的唢呐声,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一时间,堂鼓铿锵,气氛低沉;铜器再响,撕心裂肺;管乐继起,唢呐高亢,笛韵悠扬。
“孝子上香!”
勾锣三击,哀乐三起三落,顿时满屋含悲,盘旋在这个光线昏暗的老祠堂。
看着这个泥坯墙、小木窗、土砖地,以及房梁上的那些老旧木棍、椽子,它们都和奶奶一样老朽不堪,感觉过不了多久,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成一堆废墟。
再无人记得它们。
烟雾袅袅,哀乐阵阵。
奶奶为生计奔忙一生的身影,不断在我的眼前浮现,仿佛我曾亲眼所见:
童年时,经历战乱,牵着妹妹的手慌不择路地逃跑时,却没注意路边的石头,绊了一跤,把妹妹摔死了。
一直在自责吧?
年轻时,家里粮食不够,奶奶给爷爷这个顶梁柱盛一大碗饭,再给几个小孩一人一小碗饭,轮到她自己时,只剩下一点焦黄的锅巴。
只能用白开水就着锅巴,勉强裹腹。
奶奶没有营养,夜晚喂奶时,小孩吸不出奶,急得狂咬奶奶,痛得她嗷嗷叫。
爷爷生气地丢过来一件团起来的旧衣服,不耐烦地骂道:叫叫叫!就知道叫魂!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老子明天还要上生产队去敲石头呢!
多少次忍饥受冻,多少次忍气吞声。
委屈吗?
到中年,好不容易熬到儿女们长大成人,没责任心的老大闹分家,踏实肯干的老二运木头淹死湍急的河流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三没考上大学,挖煤养家的老幺累出了一身病。
她守着田间那几亩地,几多披星戴月、吞咽苦楚,几多汗洒黄土、筋疲力尽,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撑起这个家,却依旧没有拯救她即将溃散的家。
悲哀吗?
到老年,扛起了照顾我与威仔的重担!
牵挂着我孤身在外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牵挂着我的工作变动,新环境适不适应,新领导新同事会不会欺负我;牵挂着我找的老公好不好,婆家是不是良善人家,生的孩子乖不乖、好不好带;牵挂着全家人的喜与忧……
回顾往昔,奶奶对我的疼爱历历在目:
小时候,奶奶种的黄瓜、玉米、香瓜,真甜呀!不辞辛苦地拆两件旧毛线给我织新毛衣,拿别人孝敬给她的钱给我买冬衣,真暖和呢!每次我风尘仆仆地从市里赶回家,都有一杯温温的水,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她的一生仿佛都在奉献,都在为家人,从未考虑过为自己而活。
不管生活多苦,她都没对我抱怨过,用尽全力地教养我与威仔,教我为人处世,希望我们能避开她经历过的那些苦楚。
她希望我们一生顺遂!
第二天开始孝子跟香,木头人一般跪拜了一整天,当晚又守了一夜灵。
我几乎两天两夜没怎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