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青孔雀身系天下劫 夫妻缘巧解五族祸(1 / 2)
听鸿蒙提起越鸟,佛母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只见她一对绣眉簇在一处,一双凤眼暗含泪光,双唇微颤喉头涌动,似是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偏偏却有苦难言。
越鸟是佛母的逆鳞,这一点鸿蒙早就心知肚明,今日他硬闯光明殿,佛母一向威重,少不了要给他下马威,这一点他也早有准备。鸿蒙知道佛母一向忌惮他,可眼下越鸟命悬一线身陷囹圄,威胁越鸟的不是他,而是九重天,他倒是不信了,佛母能恨他恨到不顾自己的女儿的地步。
鸿蒙杀人诛心,佛母心中五味杂陈——越鸟乃凤凰后裔,自打落生起就有无数双眼睛盯在她的身上。她因姻缘被毁,生来就无仙籍,只能投奔灵山。可无论如来是有意抬举还是故意轻慢,三千年转瞬即逝,她却依旧是九重天无位雷音寺无座。
眼看着这天生的仙根就要生扛焚风大劫了,五族如何能不哗然?如何能不惊心?鸿蒙正是瞅准了这个时机,以明王天灾为由,在五族之地到处游说。说到底,如果就连明王这般造化修为的妖精都要落得被天劫诛灭的下场,那么其他云云之辈还有什么希望呢?如果连明王这样的圣贤之辈仙佛二道都不能容,那么在这仙佛的天下,五族还有什么臣服的理由呢?
首先动摇的是东海龙宫,敖广怨怼天庭已久,鸿蒙登基虽然是坏了他的筹谋,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鸿蒙,还是天威势众的天庭更叫敖广忌惮。如今天威在上,龙宫在五族扩大势力以壮声威只是扬汤止沸而已,趁势而起踏碎凌霄那才算是釜底抽薪!正因如此,那老青龙才一反常态,对鸿蒙言听计从。此招虽然凶险,但是胜算却大,到时候众妖只要将那些个小仙杀个凋零,就不怕天庭不肯提拔他那些个龙子龙孙,也不怕四龙宫再怨怼他这个龙王了。
玄武还是那个样子,不置可否,不选战营。可是鸿蒙明白,玄武面上中立,其实是个墙头草,只要他能在五族之地再争取来一位妖王,只要五族故作平均的态势能够松动,玄武就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剩下的就是佛母了——鸿蒙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这金孔雀竟然如此沉得住气,眼看自己的女儿就要灰飞烟灭,却还强撑着不肯答应他起兵。不过他虽然无子,却也可以揣度佛母的心思——越鸟是佛祖外徒,说不准哪一天就在灵山封了菩萨了,而佛母一心为女,少不了会心生执着,心怀侥幸。正所谓一念起,心魔生,佛母一心盼望越鸟能够化险为夷,就此落进了她给自己设下的陷阱里。
佛母有些执念也属寻常,毕竟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少不了会盲目乐观。可越鸟在灵山也三千多年了,该渡的劫该得的功她都挣来了,可即便是她为灵山降服了梼杌,灵山却依旧不肯给她个金身正果。在鸿蒙看来,一切早就昭然欲揭——越鸟出身高贵,造化无穷,妖精们以为神仙会就此庇佑她,殊不知满天仙佛最忌惮的就是妖精们壮大,他们情愿坐视越鸟灰飞烟灭,也不会真的对她伸出援手。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曾经越鸟是灵山的降魔尊者,九重天的客卿,可如今呢?如今她是沦为凡胎的神鸟,是被困在九重天的人质!无论佛母如何执着,事实胜于雄辩,他到想看看,佛母究竟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菩萨三思!再有二百年,明王殿下就要香消玉殒了!菩萨面上不肯,其实平日里在苏悉地院没少招兵买马,这样的大事如何能逃得过小王法眼?小王猜想,菩萨为爱女不平,心有不甘只怕更胜本王!而菩萨之所以踌躇不前,无非是不愿来日屈居于小王这微末贱躯而已。若是如此,菩萨不妨听小王一言——只要菩萨答应起兵,若有来日,五族一切以菩萨为尊,小王绝不敢与菩萨相争。”
鸿蒙一心所图无非是叫五族不再屈居末流、受人践踏,他的满心宏愿就是从此往后,五族万数能潇洒自在。
“第二次仙妖大战”,多么恰当而又令人遐想的名头,自从鸿蒙生出此意,他便获得了东海的忠心。事到如今,只要这金孔雀首肯,他便是让出至尊之位又如何?如果五族能尽诛凡人,斩妖杀佛,他又怎么会计较一己荣辱?
佛母闻言怅然,这鸿蒙道人确有造化,言语之间也露出些慧根来。他说的没错,若是天下连越鸟这样的妖精都不能容,那么其他万数还能有什么指望?可每当她准备放弃,准备硬起心肠的时候,她眼前总是会浮现青华那虚弱而又哀伤的面容——他说他生死不计,心甘情愿。他说他别无所求,只希望在他身后,佛母和金雕能看紧越鸟,莫要让越鸟做出傻事来。
佛母一向生恨青华,恨不得能食其肉寝其皮,可是那时候的青华,面上写满了陈恳和悲切,仿佛天劫还没到,他便已经为自己哭过丧了。
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天下知道越鸟和青华的情劫的人屈指可数,鸿蒙根本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不知道越鸟就是青华大帝命中注定的妻子,也不知道天定的仙缘是如何的威力无穷。他不明白越鸟那肯为天下人抛弃己身的慈悲,也不明白青华以死明志的一片真心。
佛母真是有心答应鸿蒙——越鸟若真是殁了,她又何在乎较天下众生?说到底,仙佛两道有谁曾经护佑过她母女半分呢?可她却实在不能,青华若是执意要为越鸟待受天灾,来日便绝无生还之机。而如果越鸟与他真的情根深种,怕只怕她那赤子之心的女儿,天地间玄鸟仅存的血脉,情愿随君而去,也不愿独活于世间。
佛母半晌不语,她面上有怒却也有忧,有憎却亦有情,时而伤情难掩,时而怒象丛生。鸿蒙连眼都不敢眨,生怕漏看了她任何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眼看她不置可否,鸿蒙不禁焦急——这金孔雀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怀的什么心思,难道她是不相信自己甘愿让位,怕他鸟尽弓藏吗?
鸿蒙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间佛母一声暴喝,拂袖而起,指着他一字一顿的骂道——
“我儿命数如何,本座自有计较,无需殿下操心!殿下若是还念及生死,便即刻离开苏悉地院。否则只怕殿下即便带着护法,也未必就敌得过本座!”
苏悉地院平底生雷,满天乌云席卷而来,电闪雷鸣如同末世。相柳和九婴口中嚎啕不已,大有闯宫之意,然而鸿蒙却一摆手将它们拦了下来,他换掉了脸上挂了半日的故作谦卑,那份与生俱来的狡猾和戾气终于露出了马脚,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佛母,嘴角挂起了令人胆寒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