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繁花下的淤泥(上)(1 / 2)
灰色沥青地面残留着污水渍,被路过孩子们踩踏后溅起,引来路边醉汉骂骂咧咧的不满。
前几日,帕尔雷遗迹经历了一场大雨。通常每隔十天,阳衍会调节气候,用雨水浇注遗迹内植物和农田。但在这座工业都市,却会把周期拉长至一个月。
因为帕尔雷只有一望无际的工厂和住宅,没有农田,也没有花园,而且不够充足的日照,会让雨水积攒在肮脏沥青表面久久无法挥发,如同淤泥般腐臭,令人生厌。
男人站在破旧房屋二层窗台前,透过窗帘缝隙观察街道的一举一动。
遗迹都市标准时间已经临近深夜,结束工作的工人们不打算立刻回家,他们熙熙攘攘,徘徊在暗无天日的狭窄街道内,手里拿着酒精,嘴边咒骂不堪入目的话语,他们还得提防到处乱窜的年幼孩子。这些孤儿很可能出生自流民家庭,是帕尔雷城内不安定因素。
男人离开窗台,从角落捎上黑色外衣准备出门。昏暗潮湿的小房间里没有衣柜,甚至连床都没有,这里很可能曾经是某家废弃工厂的办公室,工厂倒闭后无人接盘而荒废,成为了帕尔雷遗迹的缩影。
自从齐格鲁秘银开采一空,月湖银和黑陨石受到政务厅管制后,大量冶炼工厂被迫停业,帕尔雷人只能从事更低端工作,或者买醉混日子。负面情绪积压在灰暗都市内,等待某根导火索点燃淤泥。
男人离开建筑,灯光稍显明亮许多,照清了他的脸颊。瓦尔基里诺恩斯,把帽子高高束起,沿街道向外走去。
与小镇诺欧通居民区类似,这里街道宽度狭窄,两侧矗立着一栋栋紧紧相挨的建筑,把空间堵塞得密不透风。区别是不同于诺欧通常见的矮平房,帕尔雷建筑往往很高,普通楼房都有三到四层,个别商用房屋甚至达到五、六层。
作为诗蔻蒂正面面积最大、人口最稠密的遗迹都市,城民被压缩在有限空间内生存和工作,把楼房建得更高更密集显然是最优选择。帕尔雷确实也有技术、材料和人工,来满足都市发展需求。
这样的结果就是,站在街道抬头仰望天空时,视野被挤占得只剩下一丝黑缝,有时候连高耸入云的繁花塔遗迹都看不见。
所以帕尔雷底层工人常常自嘲,他们是繁花下的淤泥,滋养了美丽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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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诺恩斯从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抵达帕尔雷。之所以能轻易混过守卫,堂而皇之地进入遗迹都市,靠得是头顶上鸭舌帽——遗迹圣器虚面帽。
他没有直抵繁花塔遗迹,而是寻求到神秘“线人”帮助,委身工人区,自然别有目的。
“欢迎光临~”
热情老板娘招呼着陌生新客,人声鼎沸的酒馆里早已气氛到位,但没人会拒绝多赚一笔钱,更何况还是位年轻男人。
“一瓶啤酒。”诺恩斯没有查看酒水单,他知道这种破旧馆也不会有高端货。
“没问题~”老板娘笑逐言开地记录账单,眼眸不断瞥向客人,既好奇又谨慎,“帅哥好像很面生,刚来这儿打工吗?”
“我是个冒险家,恰好路过,喝一杯就走。”
“这样啊那个,能否冒昧请你摘掉帽子”
老板娘尴尬地陪笑,她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还是硬着头皮提了出来。
诺恩斯愣了一下,大方地褪下鸭舌帽,把额头展示给中年女人看个痛快。
确认没有圆形印记后,老板娘立刻心花怒放起来,不仅很快准备好了酒,而且额外赠送一杯:“抱歉啦帅哥,今晚酒馆有工会组织的集会,如果流民混进来可能会引发冲突,所以”
“没事”诺恩斯把其中一杯酒一饮而尽,示意自己需要清静。
老板娘心领神会地离开,转身前不忘抛了个媚眼:“欢迎来到平行市,我们这儿特别欢迎年轻帅哥~”
平行市是帕尔雷城民对这座遗迹都市的别称,广泛流传于底层群体中。
至于刚才提到的工会组织,则由帕尔雷遗迹的工人群体自发组建,里面全是底层人民。没有工厂老板,没有政务厅公职,更没有流民。
实际上工会组织非常厌恶流民,尤其在遗迹当权者和斯特罗万脉冲达成人口交易后,原本不被遗迹欢迎的神之弃子涌入都市,抢夺了属于帕尔雷人的饭碗,这种矛盾日益激化。
流民薪水低廉,不用管住宿,不用管死活,白天来晚上走,让工厂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满。当权者也敛尽财富,受苦的只有普通工人。所以工会组织成立的核心利益,就是向这项政策说不,把流民驱逐出帕尔雷。
“最近在月湖银工厂,流民被允许进入生产线了!”
“什么!生产线属于高级工种,向来不允许那些杂种碰,怎么可能!”
“听说是繁花塔下达的新政策。”
喝醉酒的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抱怨起来,矛盾无非集中于两件事——收入和流民。
他们认为最近三个月,流民比往常更加蹬鼻子上脸,大有让帕尔雷人集体下岗的趋势。几番争论下来,怨气需要发泄口,最终矛盾集中在了一件事情身上。
“那个年轻的十五岁阳衍,恐怕才是罪魁祸首。”
“没错,自从三个月前老阳衍病故,平行市变得越来越糟,政策也愈发荒唐,一定是那个婊子的主意!”
酒过三巡,粗人们的言语变得嚣张恶俗,如果被巡逻的卫兵厅军人听到,恐怕得关进监狱好几个月。
“都给我冷静点,把嘴巴‘擦’干净!”
总算工会组织里还有头脑清醒的领导人存在,留着黑发平头,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拍响酒馆木桌,震倒了不少啤酒杯。情绪激动的工人们瞬间停止抱怨,纷纷住嘴安静下来。
“阳衍不过是当权者的傀儡罢了,她又能影响到平行市什么?”中年男人一针见血,“我们的敌人是当权者,是繁花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