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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繁满手泡沫抬在半空中,乖乖不折腾了。
绍熠随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片刻后又打了些泡泡上去。
闻繁安静坐着,眼前是绍熠随敞了两颗扣子的衬衫,男人颈项挺拔,随着手上的动作脖颈上那两条凌厉的筋骨也在起伏。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多少有些枯燥,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闻繁小声打了个哈欠,绍熠随动作温柔又缓慢,他更困了。
怕的就是这样,所以他刚开始才提出自己洗的。
哈欠声很小,但在寂静的浴室里依旧很明显。
听到声音,绍熠随低下头看了眼。
只是这一眼,他手上的动作就变得有些艰难,本就在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偏偏此时的青年眼尾红红的,打过哈欠以后掉下两颗眼泪,颤颤的挂在睫毛上。
……漂亮的像一株沾了水的玫瑰。
几乎每一次,青年都是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和神情进入他的梦境。
略带委屈的,可怜的,像被人欺负过很多次。
绍熠随骤然想起那天明纪扬在庭院里说的话。
他说,别人做梦梦到女人,他做梦梦到男人,不是很明显吗?
是这样吗?
那天他下意识就进行了反驳,觉得没有根据,像是随口胡诌来骗他。
因为他也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梦到的人是闻繁,和明纪扬怎么能是同一种情况。
明纪扬和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床伴连朋友都算不得,他梦到的男人是什么人,又是以什么身份和姿态出现在他的梦里。
很明显。
可闻繁不一样,闻繁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喜欢闻繁和这些肮脏的事情没有任何必要的关联,没有这些他也依旧喜欢闻繁。
他梦到闻繁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做个梦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同性恋?
简直荒唐。
手上突然被一道力道压了下,绍熠随回过神来,是青年有些困了,把自己撑在了他手里。
绍熠随心里的弯弯绕绕陡然消失了大半,低声叫了声:“繁繁。”
闻繁倦倦的眨着眼,轻声道:“嗯。”
“马上就洗完了,洗完去床上睡。”
闻繁乖乖坐好,点点头,配合他去把泡泡冲掉。
洗完后绍熠随给他轻轻擦了擦,把干毛巾搭在他的头顶上,抱着他去床上吹头发。
闻繁又打了个哈欠,洗头发果然很催眠。
绍熠随拿了吹风机,从后面把他搂进怀抱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发丝。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卷过,带起一阵微热的酥痒。
他半阖着眼,还没等头发吹干,他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吹头发更催眠。
绍熠随是在闻繁彻底靠在他的肩膀上时才意识到,青年睡着了。
他把吹风机关掉,房间内便只余青年绵长轻缓的呼吸声。
太安静了,于是又有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出来捣乱。
那些缱绻的心猿意马总会在他一个人时毫无征兆的席卷。
闻繁靠在他怀里,头抵在他颈间,睡梦中也是很依赖的模样。
青年是全然信任着他的。
“繁繁……”
绍熠随轻声叫他。
闻繁睡得很踏实,没有回应。
绍熠随慢慢伸出手,轻抚着青年的侧脸,一下一下摩挲着,抚过他的薄而清冽的眼皮,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还有饱满红润的唇。
“繁繁,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绍熠随一点一点低下头,在呼吸彻底纠缠在一起时,他的唇也碰到了闻繁的唇。
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是他清醒着主动去吻了闻繁。
他知道这不正常。
所以那句他没有说完的话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繁繁。”
他失控的又叫了一句,轻咬着齿下的柔软。
青年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便又一次加深了这个吻。
吻到唇齿间发出了声响。
停下来。
绍熠随,停下来。
大概自己这辈子的自制力都用在了这一刻。
从闻繁唇上移开时,有透明的津液在拉扯。
绍熠随颓然的顿住。
“繁繁,我该死。”
这一夜漫长的几乎有些恐怖。
绍熠随的烟瘾前所未有的大,他一整夜都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烟一根一根不要命的抽下去,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抽了多少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然压制不住心底疯狂的欲念。
想法在危险的万丈深渊边缘游荡。
有什么控制不住的在心里生根发芽,一点一点冒尖。
他木木的盯着沉沉的夜空,烟已经燃到了尾部,他却没有丝毫察觉,等到终于烫到指尖时,才勉强有了反应。
可下一秒,他就用烟头重重的摁在了小臂上,星火接触皮肉的刺啦声响起,转眼烟头熄灭,小臂上瘆人的烟疤显出样子来。
疼痛让他的思维有了回笼的趋势,可清醒的结果是不得不面对一个更荒唐的问题。
或许……他真的喜欢男人。
明纪扬临走时的邀请又回响在耳边,他的确需要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闻繁今天醒得很早,睁开眼时窗外还是朦胧的清早,天光没有大亮,影影绰绰的光线刚探了个头。
他翻了个身,发现绍熠随不在床上。
一大早干什么去了?
闻繁撑着身体坐起来,在阳台的玻璃门外看到了他。
他叫了声:“绍熠随。”
嗓音有点刚睡醒的哑,音量不是很高,但一门之隔的男人还是听到了。
看到他醒来似乎怔了下,随后就是低头去嗅自己的领口,可能味道不太好闻,他蹙起了眉。
推开门走进来后,他说:“我先去换件衣服。”
闻繁好像知道是因为什么了,绍熠随隔着他大老远,他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儿。
他叫住绍熠随:“你等等。”
男人顿住脚步,闻繁轻声道:“过来。”
见人不动,闻繁催促:“快点。”
绍熠随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刚一站定,闻繁就抓着他的衣领凑上去,只嗅了一下就被呛到了。
“你又抽了一整晚烟?”
闻繁皱着眉,有点生气。
绍熠随:“饿了吗?”
听着绍熠随还要岔开话题,闻繁更气,但又发不出火,憋了好一会,他抬手打了绍熠随一下。
一字一句道:“绍熠随,我生气了。”
青年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语气也是冷静柔和的。
“还是因为那件事,对吗?我知道这很难受,但是你不能这么消极,绍熠随,戒烟吧。把烟戒掉,慢慢来,我陪着你,好不好?”
绍熠随没有回答,闻繁伸手拉住他,视线转动间,突然又注意到他小臂上的异常,原本光滑的皮肤表面现在多出一个丑陋的圆形烟疤,因为时间久没有处理,还有发炎的趋势。
闻繁窒住。
把气咽下去,许久才道:“把医药箱取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清早安逸宁静的氛围因为这个插曲被打破。
闻繁绷着脸,把烟疤处的脏污清理了一下,然后用碘伏消了下毒。
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绍熠随:“繁繁。”
闻繁不想理他,消毒的动作用了些力,应该是很疼的,没有痊愈的伤痕这样子消毒怎么会不疼,但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察觉到他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闻繁手一顿。
低声道:“别看我。”
难得凶了些。
绍熠随:“繁繁,对不起。”
闻繁:“绍熠随,不要和我说话。”
虽然扔出了这句话,但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处理完伤口后,闻繁把东西都放回去,盖好医药箱放到旁边。
许是真的不高兴,做完这些以后闻繁也没有再和绍熠随说话。
从小到大闻繁都极少这样和他怄气,他是喜欢有话直说的人,遇到问题总是想第一时间解决第一时间说清楚,但今天实在是被气到了。
他都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次了,绍熠随从来不听。
既然不听,那他就不再说了。
闻繁的脚腕还需要上药,绍熠随给他热敷了五六分钟,才开始涂药。
因为他崴伤有些时间了,每次敷药时都需要揉一揉疏通经络,说实话很疼,绍熠随的手劲又大,往常他都忍不住要轻呼出声。
只有今天,闻繁一声没吭。
不管绍熠随问他几次疼不疼,他都不理。
绍熠随只能尽量小心,然而没想到,等他上完以后再去看时,青年头埋在枕头间,疼得眼眶通红,早就盈满了泪水。
绍熠随心疼得几乎有些慌乱。
“繁繁,是不是我用的劲太大了。”
闻繁咬着唇,有些哽噎:“绍熠随,你是笨蛋吗?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
“别哭,我下次不这样了。”
绍熠随伸出手,想给他擦擦眼角,却被躲开。
“你上次也是这么答应我的,绍熠随,我只是你的朋友,我管你太多了,你不听就算了,我不管了。”
明明青年说了很多话,可进到绍熠随脑子里的却只有两个字:朋友。
绍熠随几乎有些自暴自弃的在心里说,是朋友,那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朋友昨晚趁着你睡着都干了什么。
可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这样肮脏又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能被摊出来,太难看了。
闻繁性格的确很软,极少和人发脾气起矛盾,可这种越过人底线的事情实在恶心。
他宁愿闻繁只是红着眼睛和他争吵生气,也不愿意有一天闻繁知道了他做过的事情离开他。
客观犯错和主观意.淫不是一回事,更甚至他早就不止步于在脑海里想,他也做了,几次三番趁着闻繁睡着吻了他,和那天晚上的事情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绍熠随觉得自己怕是真的要疯了。
他急需去求证,证明他不是同性恋,证明他对闻繁这样也只是因为他太喜欢闻繁了,是因为他们二十多年的朋友情谊,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
绍熠随心里的防线在一步一步崩塌。
这天之后,闻繁和他陷入了冷战,闻妈妈和老夫人从这里离开的第二天,闻繁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左脚伤的轻,所以一周时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可以撑着拐杖自己走,不需要绍熠随到哪里都抱着他。
而绍熠随却还记得闻繁让他戒烟的事情,纵然憋得再难受,也不敢再抽了。
这样的后果就是情绪越来越焦躁,本来见不到闻繁就已经足够憋闷,还不能抽烟缓解。
一直到闻繁脚腕的伤彻底痊愈,这天,终于有一个出口到来了。
明纪扬给他发消息。
—朋友的局,你到底来不来?不是有问题问我吗?我还是很乐意为绍总您解答的。
绍熠随垂眸盯着消息看了两秒。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