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多谢等候(1 / 1)
在下姓宋名游,从长京来。 宋游站在树林之中,道袍之外披着纸裘,雪已落了满身,看着他们。 为何这么大的风雪,先生会在深山之中行走呢?中年男子好奇的看向他,心中坦然,自然无惧,先生是山中精灵妖鬼,还是世外神仙高人? 只是一名道人。 怎会来了深山之中呢? 足下不也在深山之中吗? 倒是在下无礼了。中年男子笑着行了一礼,在下向来仰慕北钦山的蔡神医与蛇仙,听说蔡神医感念蛇仙功德,于是定居于此,蛇仙感念蔡神医心善,常常庇护指路,此般事迹,当作为美事传扬千古,传到在下耳中,也觉得甚是美好。 稍作停顿,他又说: 前几天来北钦山赏雪,下山时路遇一名猎户,在下与之交谈,猎户告知在下,说在这山中有一片小湖,他进山打猎迷路之时,曾见过蛇仙到湖边垂钓,蛇仙还赠他鱼儿充饥。在下又听说蛇仙喜茶,于是回京之后,便立马买了长京最好的茶,顺着猎户指的路前来寻访,不料半路风雪竟是越来越大,还好有蛇仙指路。 中年男子指着地上这条蛇路。 原来如此。 难道先生也是来山中寻访蛇仙的? 正是。 先生可有寻到? 道人听了却没有回答,而是静立漫天风雪中,看着他不说话。 在下无礼了。中年男子再次行礼,不经意瞄了眼道人身后,看见了山下的竹林,竹林边的茅屋,茅屋前的静湖,湖上的小舟,还有舟上垂钓的老者与老者落满风雪的蓑衣,心中不免一动,行礼之时又将身子弯得更低了,想请问先生,不知在下此去,能否找见蛇仙呢? 有缘自能找见。 有理 不过宋游回头看了一眼,也看见了蛇仙,心中差不多便知晓蛇仙的想法了,于是对他说道,如此大的风雪,足下还能坚持到来,身边随从多番劝告也不愿回去,又是有礼之人,在下是愿意祝足下如愿的。 中年男子一听,哪里不知此乃暗示,当即大喜: 多谢先生。 不敢。 双方互相行礼,这才各自迈步。 两人也是这时才看见,道人身边竟还跟着一只三花猫,刚刚就埋在雪里将他们盯着,此时走起路来,简直像是在雪中蹦跳,每一次落下去,覆盖在杂草上松垮垮的雪都会将它淹没,等它再往前走,又必须跳起来才行,有趣极了。 这先生应当也是一名奇人。 双方错身而过。 风雪之中吹来那中年男子与仆从的对话。 我就说吧,定是蛇仙的客人,多半也是和我们一样,来寻蛇仙的人。 相公说得是。 我们走快一点,人家都不怕风雪,我们自然也不能怕,人家能寻到,我们多半也能寻到。 相公莫急! 中年男子却已经走远了。 随从连忙跟上,回头再看一眼风雪中的那道人,也只得叹一句,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宋游紧了紧身上纸裘,带着三花猫越走越远。 山上实在太冷,风雪又太大,即使纸裘防风,即使走动不停,还是感觉十分寒冷。 这种寒冷直到走过了几重山,离开了风雪肆虐的地带,才稍微好了点。而彻底好转则要等到走回蔡神医的茅屋,下了山之后。山下总归是要比山上的温度要高一些的,走起路来,甚至不用纸裘,也觉得暖和。 道士道士 嗯? 你说我们的马儿在山上会不会被冷死? 不会的。 为什么? 没那么容易被冷死。 猫身上有毛毛,都经常被冷死。 这个么 宋游想了一会儿,才对她解释:我们的马儿是北元马,天生耐寒又耐热,比猫更不怕冷。长京即使是山顶的寒冬,也冷不死北元马的。况且它虽比不上三花娘娘,但也很厉害了。 唔! 猫儿稍稍放心了一点,却依旧担忧。 虽然说是冷不死,可是冷起来也是非常痛的,马儿又不像以前的三花娘娘,在山上有自己的庙子。再说了,即使是有自己庙子的三花娘娘,冷天的晚上还是会非常冷的,要缩在最角落里,不被门口吹进来的风吹到才行。 宋游转头瞄了她一眼,这才说:如果三花娘娘实在担忧,不如我们便去寻它? 去寻它! 反正我们有画了。 去哪里寻它? 它在山上。 山上? 刚从山上下来往长京走的三花猫又停下脚步,扭头回去,看身后的山。 不是这里,是另一座。 哪一座? 宋游只好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猫儿顿时伸长脖子看去。 在哪?
走吧。 哦 猫儿立马迈着小碎步跟上。 可以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枣红马爱得深沉,也担忧得很。 将枣红马放归的山,是他们入京的方向,和这边虽不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却也差得不少。枣红马到了之后,又有移动,不过大概方向始终在宋游当初给它指的那片山上,不曾走远了。 从中也能看出它的心意想法。 三花娘娘说得对,可以把它放在画中。 三花娘娘也说得对,冬天太冷了。 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所以该去找它。 寒冬时节,生机收束,夜长昼短,一路走去,山上野草大多枯黄,树木大多光秃秃的,只剩松柏长青。 一人一猫依旧往前,却没有回京城,而是在走到接近京城的地方便看见了一条通往东和县的路,问了问行人,可以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于是他们便换了这条路继续走。等回到此前进京曾走过的路上时,努力辨别一番,又和三花娘娘无意义的讨论两句,便也挑了一个方向。 冬日和春日有所差别,眼前路还是那路,山还是那山,村落房屋也都一样,可看起来就是觉得陌生。 三花娘娘爱操心,想念自己的马儿,路上不知问了几遍有没有走错。 宋游则能大致感知到枣红马的位置。 终于又踏上了那条小路,走到了原先与枣红马分别的小山坡。 眺望远处,是一片大山。 看来我没找错。 没找错。 三花猫显然也认了出来,已迈着滴溜溜的小碎步,快步往前跑去了。 大山看着近,其实很远。 山上满是森林,越往里走,林便越深,平常只有猎户与樵夫才会进来。 一人一猫停步之时,只见前方几匹野马聚在一起,一匹放哨,其余吃草,这群野马离得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匹枣红马,也低头啃着地上的草吃。 马儿! 轻轻细细的呼喊,实在传得不远。 然而枣红马却还是听见了,瞬间便竖起了耳朵,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唏律律 枣红马长嘶一声,立马跑了过来。 像是三花猫一样,马儿越靠近他们,步子就放得越慢,到他们面前时,已从跑变成了走,直到停在道人与猫儿面前,便低头站着不动了。人和猫依然无法从马儿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马儿想三花娘娘了吗? 你怎么不讲话? 你不聪明。 马儿仍旧站着不动,也不出声。 道人则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鬃毛,笑着问道:在这山中过得可还自在? 不是马上要走,只是严冬寒冷,三花娘娘担心伱过得不好,于是出了一个主意,想要请你到一个不太冷的地方去,不知你愿不愿意。 不过离要走也不远了。 那好。 道人点了点头,露出微笑,却是有些感慨,说了句:多谢你的等候。 多谢 三花猫也学着他。 随即一人一猫转身,迈步往长京走去,马儿也如此前一样,老老实实跟在他们身后,一声不吭。 三花娘娘似乎兴奋坏了,一路都在与枣红马讲话,问东问西,又讲自己的事,讲自己学会的法术和领悟的神通,讲自己学会认的字,讲自己在长京捉耗子有多厉害能挣多少钱,自然都是得不到回应的。 傍晚时候,他们才走进长京。 一旦进了城,寒风便小了许多,道人穿着纸裘走在路上,竟还有些热。 然而这只不过是因为他吃得饱穿得暖,又有道行傍身,真正长京的穷苦百姓,是不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取暖的。 回到柳树街,只见自家门口窝着一道身影。 乃是一名穿着脏兮兮破烂道袍的人,蓄着长须,头发发灰,缩在自家门口,一动不动。 喵? 三花猫回头看道人。 嗯。 宋游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看见了。 随即一人一猫走过去,道人弯腰打量,三花猫也凑近了,警惕的瞄着他。 这人倒是还活着,只是也很虚弱了。 想来是穷困潦倒,走到这里,别的门口都是店铺,店主不允许他在门口睡着,恰好宋游和三花娘娘的店门口关着门,于是便缩在了这里。 道友 宋游推了推他,喊了两声。 落魄的中年道士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转头看他,被吓了一大跳。 宋游这才发现,这人还有些熟悉。 推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