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发妻 “若日日都是这么活,活着也…………(2 / 2)
心想,当他没问。
确实也不该指望以谢沉沉那个、只装得下银子和饭菜的脑子,能绕十万八千里路,想到他那些不与人说的心思。
毕竟,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他要见的人,要安排的事,本可以尽数瞒着她。可是,他竟还是想让她见一见顾华章。
想听顾华章叫她一声“少夫人”;
想让谢沉沉,走在仿照昔日顾家宅邸原样建造的庭院——如果顾家没有出事,如果母亲还活着,如果母家的亲人们都还在,如果他们化为幽魂无处可去……还会回到这里。
朝华宫是他的囚牢,不是他的家。
哪怕只有一日,他还是想带着自己的妻子,回自己真正的“家”中看看。
一息,便是一生。
沉沉坐在魏弃身旁,没用多久,便吃完了整整四串糖葫芦。
吃完了,餍足地揉揉肚子,小姑娘这时才回过味来:魏弃今天的样子,好像是看着和平时不一样。
可仔细看,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能归结于车帘轻晃,泄进来一缕残阳。
饶是一贯凉薄如他,眉眼之间,似也被那夕阳镀过、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柔情意味。
沉沉看着,不知不觉出了神。
脑子里,仿佛有个轻微的声音在低语。
【谢沉沉,今天,你开心么?】
许多事,许多答案,昭然欲揭。
“殿下。”
于是。
鬼使神差般,她亦有样学样地开口,小声问他:“那你今日……开心么?”
魏弃闻言,抬眼看向她。
分明听清了,却许久没有回答。
只是伸出手。
手指瓷白如玉,抵在她唇边,停留片刻。
末了,如轻抚,似碾磨,一点一点、擦去了那竹签留下的糖印。
“若日日都是这么活,活着也不错。”他说。
*
魏弃不像谢沉沉,总是轻而易举便感到快乐。
正如他也学不来她那简单到几乎“粗暴”的做人做事原则:凡是理解不了的事,都只看结果就好。
因为脑子在这方面不太灵光,所以不必细究个中的关窍与细节,想不通的就不想。
比起忧心“为什么”和“怎么办”,她只知道,买了衣裳很快乐,买了脂粉首饰很快乐,买了糖葫芦更快乐,因此,连带着回宫之后的十来天,都是乐乐呵呵的。
遇人就笑,整天笑得牙不见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痴病——唯一对此能感同身受的,大概,也只有近期因“养伤”肥了一大圈的谢肥肥了。
它如今已是一只活得颇为金贵的四脚兽。
羊奶嘛,想喝就喝。
没得喝,就跑到主殿里去撒娇打滚。
魏弃懒得理它,它就乖乖窝在他脚边装死;
魏弃若是受不了它、要扔它,它就可怜兮兮地叫——
只要小主人人在朝华宫,这招十次里有九次都能奏效。
顾华章安插在宫里的耳目,如今已成了魏弃给谢肥肥买羊奶的“专属货郎”。
一人一兽齐齐感慨:这日子啊,滋润唷!
更别提,沉沉起初还因“放妾书”变“婚书”的乌龙委屈着,渐渐却发现,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日都在变。
事情没了后文,她们反而不好再提,甚至对她这么个身份微妙的“谢姑娘”谨慎起来。
言辞之间,少了几分冒犯,多了几分讨好与试探。
沉沉虽对做皇子妃不感兴趣,也不敢真的奢望自己成了旁人眼里那只变凤凰的麻雀。
只是,能让他们别再拿她打赌什么时候被魏弃杀了丢出宫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反正自己也出不了宫,谁不想日子过得好一些呢?
她那时没敢想,其实更好的事还在后头——
“芳娘!”
这日,沉沉前脚刚从袁舜处领了月例回来,后脚,便在朝华宫外,被等候多时的谢婉茹“堵”了个正着。
两个姑娘许久没见,互相紧紧拉着手,四目对望,一时都百感交集。
沉沉却来不及同堂姐聊上几句近况。
一开口,便被谢婉茹抢去了话头。
三言两语过后,小姑娘惊讶又难掩惊喜地瞪大了眼,忍不住确认:“此、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是昭妃娘娘亲口同我说的,哪里还会有假!”
谢婉茹说着。
起初还笑得欣然,后来,却不禁默默红了眼圈,又低声道:“如今,爹爹的罪名虽尚未洗清,还好,你……芳娘,你终是没被我们牵累太深。阿姐知道,你一直想回家去,不愿在这深宫中空耗一生……如今你得偿所愿了,阿姐为你高兴。”
“嗯、嗯!”沉沉不知怎么安慰,又怕自己开心得口不择言,只得连连点头,又抬手为堂姐拭泪,“二姐,那你呢?”
沉沉问:“你要同我一起走么?”
谢婉茹眼底仍噙着泪水,闻言,笑着向她摇了摇头。
“沉沉,我与你……不同。我不走。”
她说:“我自小,习惯了锦衣玉食,入宫之前,亦只知整日弹琴作画,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伺候过人,更没有养活自己的本领——便是出宫,之后又能如何呢?”
谢婉茹话音幽幽:“我谢家已然没落,从前交好的世家,在我阿母阿兄下狱之时,尚且不愿出言相助,难道会愿意家中子弟娶我为妻,助我谢家平/反冤情?可若是要我去做他人姬妾,余生困于后宅,便是再好的郎君,我亦不会甘心。如今在宫中,有娘娘照拂,或许还能谋得出头之日。有朝一日,能救得我阿母、阿兄,若是出了宫,才当真是浮萍无依,余生无望了……所以,沉沉,我不敢走,更不能走。”
沉沉知道她贵为谢家嫡女,坦然说出这些剖白的话,需要多少勇气,听罢,亦不由一时哑然。
只低声道:“二姐……”
五个月前,初入宫时,二姐还是个只知哭哭啼啼的小娘子。
如今,却什么道理都懂了。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说不清,可心里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芳娘,不必担心我,”谢婉茹见状,用力攥紧了她的手,“你只记得,下月初一,也就是半月之后,宫中特赦的女眷经乾西门出宫,到时,各宫总管自会领了人去……只是……”
谢婉茹看了一眼她身后宫门,欲言又止。
“九殿下他……”
宫中谁不知晓,九殿下身患疯病。
难得有人可以在朝华宫活过五个月,如今却说要把人放走。
他若发起疯来,硬要把沉沉留下,谁能奈何得了他?
或者说,谁又能和一个疯子计较?
谢沉沉循着她目光看去,亦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渐渐地平息下来。
反而是愁惘,迷茫,还有隐约的一点不舍、丝丝点点的情绪,都渐漫上心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