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二章 □□开始(1 / 2)
苏曼寸步不让, “爸,你再生气我也要提醒你,凡是量力而行,不能因为一时的风光面子, 将忠言逆耳当成屁!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娘家提醒你, 如果你不听劝告, 到时候出了事情,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自个受着吧!”
“你, 你个逆女!”苏宏广气得面色微红,呼吸急促, 伸手指着苏曼, 气得够呛。
“怎么了这是?”在厨房做饭的田素兰, 闻声拿着锅铲到客厅问。
“妈,你也是!”苏曼转头看着她,眉头紧皱道:“你们初中老师缺你一个吗?你为什么非要上赶着去教书?你以为你教书育人, 教育出来的全是人才, 全是国家栋梁, 全都知道感恩?错!那些学生教出来,一半都是品性败坏的社会害虫!你辛辛苦苦教他们读书,希望他们能学到更多的知识, 走向未来广阔的大道, 他们却记着你偶尔严厉, 惩罚他们的行径, 记得你让他们不舒服的每一个瞬间。将来有机会,他们会把这些事情鸡毛当令箭,变本加厉对付你!你教那么多年的学生, 就算每年只有一个人想对付你,这些年加起来有多少人?你报之以歌,他们却报之以恶,你如果跟爸一样听不进我的劝,到时候你们出了事,你们的死活我不会管!”
她说完,也不管苏家人是什么脸色,饭都不吃,拎着自己的布包,气哼哼地摔门走了。
苏家人听她摔门摔得震天响,一同陷入沉默。
好半天,休息在家的苏沐道:“爸、妈,小曼脾气是急了些,说话不好听,可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说这种话的人。一定是她在军中收到什么风声,可能对你们不利,这才三番五次劝说你们提早退休。”
放学在家的苏婷也道:“爸妈,听大哥二姐的话准没错,他们都是你们的子女,是不会害你们的。照我说,你们都辛苦半辈子了,何必再为了那些虚无的东西再执着,提前退休也好,在家帮大哥大嫂带带孩子,种种花草,何乐而不为。”
向来寡言少语的韩秋慧闻言,抱着吃饭不甚老实的小女儿笑了笑,低头给孩子喂饭,没吭声。
她跟苏沐是自由恋爱结婚,嫁进苏家也有八年时间了,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了大女儿媛媛,三年后又生了小女儿馨馨,公婆都有自己的工作,她跟苏沐也忙不过来,俩孩子白天的时候大多交给两个小姑子带,或者送到她的娘家,请她娘家父母带,公婆带孩子的时间少。
她倒没什么怨言,她的出身不大好,外家是资本家,虽然在建国后主动上大部分的财产,当地政府也没有对她的外家做过多批判。但成分血统在那里,她是资本之后,成分想改也改不到哪里去,当年苏沐跟她处对象,要跟她结婚之时,公公一开始是不赞同的。
后来是苏沐坚持要娶她,闹出不少事端,公公这才松口,两人如愿结婚。她是没有资格立场,说公婆任何话语的。
三个儿女都站在同一条战线劝说,让苏宏广有些心梗。
他何尝不知道局势越来越严重,可他实在放不下好不容易高升的权利地位,面对儿女们的劝说,他犹豫万分,最终选妥协。
苏曼离开苏家以后,想到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日子一直过得心惊胆战,又昏昏沉沉。
她说话越来越谨慎,穿得衣服越来越古板陈旧,每天都在检查工作的地方和家里有没有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连她最爱喝的咖啡都在最短的时间喝掉,销毁所有关于喝咖啡的用具,以免被人借题发挥。
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整天木着一张脸,看起来死气沉沉。
其他人都以为她是担忧打仗的丈夫才会如此,都感叹他们夫妻情深,还有不少人来劝解苏曼,让她放宽心,好好的过日子。
只有姚燕红敏锐地发现她的不对劲,凑在她身边问:“苏科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最近变化这么多。”
苏曼望着眼前拥有一张漂亮面孔的姚燕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姚燕红最近这段时间也穿着朴素了很多,也没像以前那么爱说话了。
她无心观察姚燕红的变化,只忧心未来,面对姚燕红的询问,她闭口不言,姚燕红讨了个没趣,兀自工作去了。
时间渐渐推移,1966年5月,中央召开一场会议后下达一份文件,以首都为首,开始动乱起来。
全国各地的人们在报纸上看到新闻,开始躁动不安,但还没有大面积的动作。
到了六月,一份关于清扫牛鬼蛇神的文件,一份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的通知下来,这场运动开始正式拉起序幕。
六月的天,天热异常,整个磐市跟全国各地一样,到处充满躁动不安的气氛,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磐市和其他地方一样,以学校为首,开启混乱的篇章。
无数初高中大学同学响应造、反、号召,一个个争当孙悟空、革、命者,发誓用自己的生命热血维护伟人,跟着伟人干、革、命。
他们自发停课,整天在学校墙上通道黑板等等地方,张贴列举老师们的罪状大字报,拿着红白油漆,在墙上到处刷标语,还在大街上举着红幅,拿着喇叭,成群结队向路上的人们告知报纸及收音机广播里的文件通知。
宣言完后,他们开始抓捕那些老师,扣上各种各样的罪名,将他们五花大绑,脖子上挂大大的罪状木牌子,在学校操场上进行批D。
而老师们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无力辩解,无比反驳,因为一旦反抗,他们便会被平时看起来斯文纯真的学生们群而攻之,又打又骂,还没人管。
学生们打着伟人和文件通知的口号,化身成恶魔,逮谁批谁,学校的领导班子无一幸免,保卫科的人自保都吃力,更别说保护这些老师了。
往日安宁的学校变成了炼狱,而在磐市其他单位工厂,也开始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
所有人都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借由文件通知全都发泄出来,到处是人们疯狂举报仇人、邻居、亲朋,甚至是夫妻子女,反目成仇,哭打吵闹的混乱景象。
而举报的后果,是有无数人不由分说地被中央指示新开的市政部门人员抓走,挂上各种各样的牌子,抓到公共的地方,进行游街批判。
苏曼所在的钢厂也躁乱起来,上万职工的钢厂本就是人心复杂难测的是非之地,没到66年之前,厂里各个车间,比如几个重工车间,里面工人的矛盾相当严重,打架斗殴是常态。
现在到非常时期,一个个像是找到可以解决自己所有怨气的出口,相互举报,互相不服气,四处争论,争不过动手的事情在钢厂到处上演。
厂委跟工会的干部们焦头烂额,因为他们也收到了举报自己的各种各样的举报信,什么怀疑周厂长是苏修主义份子,思想政治立场不正确,要求厂委干部严肃处理。
什么工会主席家里有张国外领导人头像的报纸,是媚外反、动、派,心中没有党,没有伟人,必须将他抓到市政部,让他跪下来认错道歉......
钢厂明显的地方到处贴满公开的举报信,几乎在一夜之间,大家都在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是资本家、反、动、派、苏修、右、派、间谍、特务等等身份,谁都不相信谁,谁都憋着一口气,想整整身边的人。
苏曼也被无数的人举报,说她以前穿高跟鞋,穿好看的衣服,化着妆,涂着口红,是腐败官僚主义干部家庭出身,她跟她的娘家人都很有问题,要求厂委彻查。
叶副厂长看到这些无理举报信,怒道:“这些人吃饱了撑得!正经钢厂工作不干,学着外面那些人,净干这些歪门邪道的活儿!小苏的政绩大家有目共睹,他们受了小苏的政绩福利,反过来背刺小苏,这算什么事儿!”
“你急什么?”周厂长坐在办公桌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又不是小苏一个人被举报,你我,还有全磐市的事业单位工厂,无一人幸免。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他们举报?”
易科长道:“这种局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市里的初高中大学已经乱成一锅粥,里面的教师教授们,全都遭殃。外面很多职工干部,因为一点点芝麻蒜皮的事情,也被抓走批D,我们钢厂现在乱得不像话,我们真不管吗?”
“怎么管?”工会孙主席冷笑,“我们自己都有可能保不住,还有闲心管其他人?我看现在的局势那么紧张,咱们钢厂暂时休厂放假算了,等风头过了,再开厂也不迟。”
“休厂可不行。”工会李副主席反对:“咱们钢厂任务很重,没有上级的命令跟文书,我们擅自停厂,是会受处分的。”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看着厂里的人内讧乱斗吧?”
厂委跟工会的大领导们都摇头叹息,讨半天也没个好政策,而这个时候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来了。
有名工人满头是血地冲进厂委办公室,一脸惊恐的大喊:“周厂长,杀、杀人了!重工车间的工人们都疯了,全都在打架斗殴!”
“什么?!”所有人震惊,纷纷站起身来,“走,去看看。”
他们刚走出办公室,苏曼急冲冲地走过来对他们问:“各位领导是要去阻止工人们斗、殴?”
周厂长点头,“小苏,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我的建议各位领导暂时不要去,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些正在斗殴的工人们已经失去理智,你们要是前往劝阻,说不定会被他们一起给打死。”
苏曼神情凝重接着说:“请你们等一等,我已经打通磐市军区电话,向军区首长转述了钢厂的情况,他们正派一支队伍过来,帮助我们钢厂进行镇压暴、乱。”
所有人都楞了下,易科长率先反应过来,赞道:“还是小苏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