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说这种话的确让人紧张,无论你胸中是如何的豪情万千,一门心思只想把自己的全部人生都押上去。
可话一出口,还是尽可能放柔、放轻,像是怕惊扰了眼前人。
她说完以后,周琨钰微挑了一下唇角。
该死。辛乔微蜷了下指尖,为什么她会紧张到想要逃。
她明明是面对生死攸关的炸弹也不怕的排爆手不是么。
然后她想明白了,因为炸弹是已知,X射线透视仪帮她了解炸弹内部的每一处构造。
而面对周琨钰是未知,她未能做到知己知彼,她还没看透周琨钰,就忙不迭押上全部的人生,而周琨钰挑一挑柔润的唇角,她根本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她确信周琨钰对她有感情,但其实她并不确信,这些感情到底是否足以周琨钰为她坚定的踏出那一步。
周琨钰微翕了下唇瓣,唤她的名字:“辛乔。”
其实辛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有点怕周琨钰用这种郑重其事的语调唤她。因为她记得她妈离开前,就用这种语调唤过她。
好像无论何种性格的人,离别当前,总会显出一种格外的郑重。
周琨钰到底还是觉得不行么?周琨钰到底还是要拒绝她么?
辛乔用力攥着自己的指尖,嗓子干到迫切的想要喝一口水,可山上哪来的水呢,她又发现自己紧张到更加想逃,拔腿就走的那种。
可是她没有。
她就是坦坦荡荡站在这里,如若爱是沉默冲锋的战场,那么死也让她死在这里。
清醒的、明白的、不留遗憾的,去面对周琨钰的一个答案。
周琨钰望着辛乔。
面前的年轻女人带着日月可鉴的坦诚,可周琨钰的第一反应是,她担不起。
如若今晚辛乔说的是“喜欢”,她可能还没那么震撼,但辛乔说的,是“爱”。
爱是什么呢。
爱是避无可避的飞蛾扑火。
爱是纵身一跃的虽九死其犹未悔。
爱是初心。
无从更改。不可变更。
周琨钰尝试着理了下自己的呼吸,尽量平和的说:“我没想到你今晚会跟我说这些。”
她不是什么磊落的人,生在周家这样的家庭,她能拿什么去回应这样一份坦荡。
也许她的语调让辛乔预感到了什么。
“啊。”辛乔这么短促的应了句,也说不上什么意味,可仍是笑着,望着周琨钰,一双眸子闪亮亮的。
其实方才唤完辛乔的名字,周琨钰转瞬之间想了很多。她深谙语言的“艺术”,很知道如何说话,才能让自己的拒绝妥帖而不失体面。
可辛乔笑着的神情,忽然让她觉得深深的震撼。
那是一种释然。
一种与当初辛乔说出“问心无愧,夜夜安枕”时同样的释然。
一种坦诚面对自己后的释然。
她把一颗心捧给你,哪怕知道你将执剑把它扎得鲜血淋漓,她也带着笑站在这里,一步也没退缩。
她的神情好似在说:就是爱啊。
哪怕你拒绝,也爱。哪怕遍体鳞伤,也爱。
周琨钰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也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她们这样的人太聪明,触角也太敏锐,有任何风吹草动便忙不迭缩回堪堪踏出的脚,以自保为第一要务。
可她这时笑了。
周琨钰,你明明拿过那么多次手术刀,你明明知道其实生命是多么难能可贵。
你们站在这里,活着、爱着,感受着彼此鲜活的呼吸。
于是她终于抬手,手臂绕上辛乔的后颈,柔软的唇瓣微翕:“吻我,好吗?”
辛乔怔了下,傻在原处不动。
周琨钰挑唇而笑,有一些些柔妩,有一些些魅:“傻了?”
等一下,辛乔在脑子里飞速理着现在的情况。
她与周琨钰有过许多过从甚密的接触。周琨钰曾汗浸浸的攀缘于她手臂,也曾用春日藤蔓般的双腿缠上她的腰。但她们从不接吻。
她曾经暗自下过决心,就算她与周琨钰这样那样过,至少她的初吻,会留给真正喜欢的人,现在修正一下这说法,会留给真正爱的人。
她仍是待在原处不动,甚至颈微微往后仰,躲开周琨钰温润的吐息:“你知不知道接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知道。”
辛乔仍是倔强的往后伸着颈:“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辛乔。”周琨钰的眼波转了转,语调有一些柔然的无奈:“为什么总在问我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想听你自己说。”
“好。”周琨钰的语气有一丝丝纵许。
舌尖蜷了蜷,调子轻柔的,在一阵春日的夜风中,说出了她此生最疯的三个字:“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
辛乔笑了,笑着抿了抿唇,尔后止不住的又笑了,笑容从抿紧的唇角里溢出来。
周琨钰额前的发被夜风撩得有一些乱,望着辛乔。
此生最疯的三个字,或许也是此生最值得的三个字。
辛乔伸手轻扶住周琨钰柳枝般柔软的腰肢:“我可能,不太会。原谅一下?”
她说得太正经了,周琨钰反而有一些想笑。
可辛乔吻了上来。
那是她们第一次接吻。
辛乔像蹒跚学步的稚童,带着过分心急的跌撞。于是周琨钰变作了引领节奏的人,其实周琨钰也是第一次,但辛乔神思恍惚的想,妖精大约天生就会。
那吻一开始是轻柔柔的,唇瓣轻碰上她的唇。渐渐的开始轻吮她唇角,带来春夜般的润泽。
待她适应了一阵,才探出了舌头。
那是一个热烈的、毫无保留的吻。纠缠的唇齿像春天的藤蔓,
带着强大的欲念生长,为了汲取更旺盛的生命力一般,与彼此紧紧的纠葛在一起,好像就要这样彼此共生,融进日升月落的光作为粘合剂,再也不分开一样。
辛乔的呼吸被风吹乱,紧紧拥着周琨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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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风是冷的,而怀中的人是温软的,像一颗小小的火种落进早春尚且荒芜的原野。
那时周琨钰心里想:果然在发疯。
其实接吻比缠绵更让她紧张。
就像说真话比说粗俗词句更让她紧张。
可是,“爱”。
这个字在她心里冒了冒头,而这个字跟她过往人生差得太远了,跟她理性自保的灵魂差得太远了,她暂且还不能顺畅自然的将它宣之于口,于是让自己的吻替她说话。
直到一阵夜风中,她轻轻放开了辛乔。
辛乔说“爱”的时候勇往直前,这会儿又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尖,低声嘟哝:“周琨钰,你完了。”
“嗯?”
辛乔把手放下来:“在我这里,在一起就是永远在一起,可没有试一试这一说。”
周琨钰望着她年轻的爱人,柔腻的指尖把被夜风拂乱的发勾回自己的耳后。
至少这一刻,就让她这样望着辛乔吧,至少这一刻。
至于后续有些什么样的代价,让她慢慢去偿还。
辛乔说得是真的。
生活的打压让她把内心的城墙筑得太厚,她爱周琨钰,是推倒了过往十年一块块垒上去的砖来爱,孤注一掷,没有退路,她押上的是自己的人生、感情、信赖,也许说得夸张一点,还有自己关于“爱”这件事的信仰。
所以诗人说,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辛乔带着怦然的心跳,跟周琨钰一起回到车上。
周琨钰平稳的开车下山,其实辛乔有点紧张。这要是周琨钰直接把她载回自己公寓怎么办,不行啊她还没有学好技术呢。
她又不好意思问。接吻之后,连看周琨钰的侧颜都紧张,一路抿唇望着车窗外。
还好,这路她熟,是回她家旧筒子楼的路。
周琨钰一路把她送到旧街口,车停在昏黄的路灯下,辛乔拉开车门下车,又透过降下的车窗对周琨钰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开车小心。”
“好。”
恋爱中的人呐,真是很矛盾的。
方才一路都不好意思看周琨钰的侧颜,这会儿下了车,又抓心挠肝的舍不得分开。
她正往窄街深处走着,走在初春的夜里,走在暖黄的光影中,忽而鞋尖一转,调头快步向窄街口走去,快到她发现自己几乎是想用跑的。
其实她不用急,因为周琨钰的车还安安稳稳停在那里,没开走。
她匀了匀自己的呼吸,走过去,勾下腰,从降下的车窗望着周琨钰那双清润的眼:“我想起刚才忘记跟你说了。”
“那个,晚安。”
周琨钰笑
了,纤柔的指尖又勾了勾自己的额发:“嗯,晚安。”
辛乔抿了下唇,再次调头往窄街深处的旧筒子楼走去。
好烦啊!周琨钰那么聪明,肯定瞧出她这么别扭,刚才不是忘了,是特意没说那句晚安。
就为了调头回去,多看一眼她放在心尖上供奉的人,在夜色里笑起来的模样。
好烦啊,可是,也好开心啊。
辛乔弯着嘴角,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原来周琨钰的双唇真的那样软,吻上去,与她肖想过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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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周琨钰格外忙,两人没有见面的机会。
辛乔觉得这样也好,因为她也挺忙的,除了忙工作忙训练,晚上还要忙着学习技术。
做贼似的,等辛木回房睡了以后才敢打开电脑,即便塞着耳机,声音也只敢开得特别低。
合上电脑,她看向自己纤长的手指。
应该还是挺巧的对吧。
毕竟这是排爆员的手呢。
这周因为龚远换班带他奶奶去医院看诊,所以辛乔还是周日轮休,那么也就是说,刚刚在一起的两人,周日肯定会见面的对吧。
结果到了周六,周琨钰那边还没开口约她。
辛乔当然知道周琨钰忙,可她心里又有点小别扭。
你不急是吧,那我也不主动,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跟我开口。
进入一段感情大约就是这样,诚惶诚恐把自己全部筹码押进去,表面再怎么笃然,心里还是小小的怕。
所以生出许多的心思,与其说是跟对方较劲,不如说是同自己较劲。
比如莫名其妙的规定一段时间,辛乔一大早晨跑完回来,看了看手机时间,就定在八点半吧,她就要看看,周琨钰会不会在八点半之前主动联系她。
好像联系了,就能说明周琨钰更在意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