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六十年代好种田(1 / 2)
火车咣当咣当往前跑,海拔越来越低,最终到达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田蓝即便不看窗外的风景,人光坐在车上,就能感受到环境的变化。
为什么呢?因为空气变得湿润起来了呀。打开窗户,人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参与到呼吸运动中来。
难怪讲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果然啊,这空气都不一样。
咳咳,所谓江南,不是还分大江南跟小江南吗,这江边的都算江南,挺好的。
她下了车,直接按照列车员阿姨的指点,拎着包裹走了不到20分钟,就顺利进入招待所。
前台看了她拿着的介绍信,立刻给她安排房间,特地嘱咐她:“一日三餐都可以在招待所里吃。全国通用粮票可以用。等到明天,会有人过来接你。”
田蓝赶紧道谢。这一路上,谢谢算是她说过的最多的话了。要是没有这些善良的人们的帮助,她哪里能够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
前台阿姨笑着招呼她:“赶紧洗澡,咱们这里别的不多,水管够。”
田蓝笑出了声,认真道:“大西北就是缺水,尤其是春天,我们连澡都不怎么敢洗。”
现在好了,招待所里就有浴室。人在水龙头下一站,那哗哗的热水从头浇到尾。妈呀,如此痛快的滋味,她已经差不多两年时间没有体会过了。
哎呀,舒坦,真舒坦。身体每一个毛孔都透出来的舒坦,就像《西游记》上唐僧师徒吃了人参果以后感觉到的舒坦。
她痛痛快快从头洗到脚,等到擦干身体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跟肥皂一块儿瘦了个身。
太爽了。
田蓝擦了擦头发,看镜子里的自己。哈,皮肤黝黑,晒的,头发枯黄,营养不良;可一打眼看上去就跟美黑又漂了头发差不多啊。可见时尚追求的也是劳动美。
她越想越乐呵,咧着嘴巴笑出了声。
啊啊啊,不能想了,先去吃饭。
田蓝不等到头发干,就迫不及待跑去饭堂打饭。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何况她吃的是香喷喷的大米饭呢。
自从她去了宁甘农场,她还真就没再吃过一颗大米。这回看到大米饭,她幸福得简直想要落泪。
可是正当她伸手准备打饭的时候,阿姨却严肃地盯着她:“你有没有汇报?”
田蓝傻眼了,搞不明白为什么食堂还要搞身份调查,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报告,我叫田蓝,从宁甘军垦农场来,我有介绍信和身份证明。”
打饭阿姨像看傻子一样白了她一眼,怒火中烧地吼出声:“早请示晚汇报,你不懂吗?”
田蓝直接被骂懵了。还请示还汇报,不就是想吃顿饭吗?她又不是不给钱不给粮票。这有啥好汇报的?
还是下班过来打饭的前台服务员反应过来,赶紧拉住她,解释了一句:“她刚从宁甘过来,还不太懂咱们这边的习惯。”
阿姨立刻鄙夷地抬高了下巴:“宁甘那地方果然是政治觉悟低,革.命意识淡薄。居然不知道晚上要向伟大领袖汇报一天的思想动向。”
田蓝火冒三丈,在心里骂了一句,革你个大头鬼的命。
老子在盐碱地在沙漠在戈壁滩上革.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光会说空话!
但是这些牢骚打死她都不能说出口,除非她真不想活了。
她只能唯唯诺诺地跟在前台小姐姐的身后,对着墙壁上挂着的领袖画像汇报一天的工作、学习、思想等情况。
现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宗教信徒都要被打击,因为他们已经创立了一种新的宗教,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加入信仰的宗教。
田蓝觉得挂在画像上的人成了庙里的菩萨,任由和尚摆弄来摆弄去,甚至有些可怜。
汇报完毕之后,她以为可以去吃饭了。没想到所有人居然打着拍子开始跳舞。
这可真是要了田蓝的老命,因为她没学过“忠.字舞”啊。
这事开始流行的时候,他们知青连已经进驻戈壁滩,天天忙着干活学习训练,哪有空搞这些。
反正西大滩天高皇帝远,只要他们不自我折磨,旁人压根不会过去检查。
而有这闲工夫,他们又能多盖一座大棚,多种好多蔬菜了。
你问问画像上的人,他是希望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他跳舞,还是想大家在田头在工厂好好搞生产?
如果你以为他想要的是前者,那你也把他的格局想的太低了。
外有强敌环伺,内里天灾不断,人民群众连饭都吃不饱,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搞生产最重要。
田蓝的心情又一次复杂起来。被架起来的偶像是多么的可怜,完全成了工具人,被人抬来抬去地站台。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别扭。
好在饭堂里的人不算少,田蓝虽然不会跳这个舞,但混在人群中跟着比划还是可以的。
待到所有人结束舞蹈,三三两两过去打饭,田蓝暗自松了口气。赶紧吃饭吧,吃过饭她就回房。否则她会觉得自己呆在疯人院里,时间久了就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别人疯了。
哎呀,这个米真香,口感真好,一颗颗跟珍珠似的,泛着莹润的光。就好像你每一口咬下去,嘴里弥漫着的都是米油。
好吃,真好吃。
田蓝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头扒拉米饭。
那位前台小姐姐看得目瞪口呆,不得不开口提醒她:“你不背诵语录吗?”
有完没完,吃个饭哪来这么多屁事。
田蓝抓狂,就不能让人安生吃顿饭吗?
但作为差点儿被人一枪崩了,又被迫千里大逃亡的角色,她现在怂怂的,绝对不敢跟人硬杠。
她立刻讪笑道:“我们宁甘农场的规矩是在田里背诵语录,搞生产的时候进行。倒是不知道这边的规矩是吃饭的时候再做这些事。”
对,她就是在阴阳怪气,你们这帮人吃的时候才想到领袖,不像咱们,那都是跟生产相结合的。
前台小姐姐善良地招呼她:“那我们一块儿背一段。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
田蓝跟自己的小伙伴们背诵过无数次《为人民服务》,但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让她心情复杂。
当口号只是口号,所有人都比谁口号喊的声音最大,而不是看谁在践行口号的内容时,那么口号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像这饭堂里的人们一样,荒谬可笑。
墙上画像里的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最讨厌□□的他一定很悲伤吧。这场运动真是彻头彻尾地失败,因为整个进行的过程都跟发起人的设想大相径庭。
田蓝叹了口气,埋头吃饭。
社会主义干饭人,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了。
她没夹菜,就着白米饭直接干掉了一大碗。等她感觉肚子里的慌张劲儿缓了下来,她才舀了碗鱼头豆腐汤,慢慢地品尝滋味。
好喝,的确好喝。鱼米之乡果然名不虚传,这鱼汤上都没什么油花,鱼肉跟豆腐吃在嘴里还是嫩的不行,一点儿都不干巴巴。
喝完鱼汤之后,她又要了碗白米饭,完全不顾打饭阿姨诧异又嫌弃的眼神。
田蓝可不扭扭捏捏,咋滴,姐又不是没给粮票,没掏钱。劳动人民多吃几口饭怎么啦?这粮食蔬菜还有鱼,都是劳动人民生产出来的。劳动人民吃饭最不心虚。
她现在胃口变大了。他们整个知青连都力气变大,胃口也大了。这就是长期劳动带给他们的宝贝呀,能吃能喝也能干。
哈哈,什么食欲不振,消化不良,对他们来说通通不存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油水太少,所以吃的还不够痛快。
现在,她人坐在军区招待所的食堂里,吃的东西倒是不缺油水了。瞧瞧这个油淋茄子,真是油汪汪的,香喷喷。
但是她的小伙伴们,但是全国千千万万乃至全世界亿万劳苦人民们都还在为吃不饱吃不好而烦恼。
农业发展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呢。不知道油莎豆会在戈壁滩上长出怎样的风光。
一定可以的,她给自己打气。她的小伙伴们都聪明的很,一定会有大建树。他们在戈壁滩上种出的茄果就比鱼米之乡肥沃的土壤上长出来的茄子更粗更长更大。
嗯,不能太骄傲,一定要隐藏好自己对中部地区人民的同情。日照条件限制,他们是很难吃上戈壁滩那样好的茄子啦。
田蓝填饱了肚子,笑着跟前台小姐姐道了声谢,就自己哼着小曲回房间睡觉去了。
没错,虽然她吃的多,但是她吃的也快呀。所以干掉了人家三倍饭量,她照样比人走得早。
她急着回去睡觉。
跟羊大爷们待在一起,这几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天知道。
反正田蓝脑袋粘上枕头,就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了。
这一回空间有意思了,将她带入了一个车间。如果非要说是车间的话,似乎又有点儿勉强,因为这间不大的屋子只放了一台机器。
机器发出轻微的轰鸣声,里面装着的淡黄色的液体,浸泡着一袋袋真空包装的稻粒。
田蓝下意识地伸出手靠近,还未触碰就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这是闹哪出啊?难不成空间觉得她挺失败的,都不乐意给她提供好吃好喝,打算让她自力更生,自己给自己做饭吃了。
呵,要夸奖空间够良心吗?不仅给了稻谷,机器旁边的塑料盆里面居然还放了两条鱼。肯定是现在都5月份了,怕鱼容易臭,还特地帮她给冻了起来。
我可真谢谢你啊,空间同志。你也太看的起我了。你到底是从哪儿产生的错觉,认为我会烧鱼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
承蒙错爱,小的真的不行。
田蓝正腹诽呢,突然间她感觉哪里不对劲。
是鱼!那泡在水里的冻鱼,褪去了身上的冰碴,鱼鳃一张一合,原本已经发白的眼中也渐渐变黑了,然后鱼尾一摇,它居然在桶里游动了起来。
卧槽,这震撼效果丝毫不逊色于千年冰尸复活呀。
饶是田蓝算半个专业人士,她也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我谢谢你啊,空间同志,得亏你没有大变活人。
好歹冻鱼复活,还能直接吃。这要冒出个活人,那可真没办法整。
此事说来玄妙,其实也没多神奇。眼前的一幕就是曾经朋友圈里刷过屏的视频——冻鱼复活。它应用的是低温快速微冻技术。
该项技术常用于肉类果蔬保鲜,可以让冰冻过的食品解冻后还保持原性状。
至于泡在淡黄色液体里面的稻种,田蓝再仔细看这台机器,就明白过来了。这是一台微冻机。它正展现的是低温微冻技术的另一项主要应用方向——制种栽培。
机器通过超低温处理种子,诱导种子发生生理生化突变,形成变异遗传,从而培育出新的优良品种。
这项技术跟航空育种一样,都是物理育种新法,不过相较于后者,它的费用更加低廉,设备要求简单,而且随时随地都能开展实验。
田蓝有些迷糊,不太明白为什么空间要提供这些给她,难道是希望她在杂交领域发挥积极的作用吗?毕竟超低温育种技术可以应用到农、林、果蔬花卉、海水灌溉作物等各个领域。
但是,空间同志,你打算让我将机器搬出去吗?
不要开玩笑了,农作物的种子,我可以说自己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是全民参与到农业科技工作中来。各处都有自己的育种站,连生产队也有自己的农技员,专门搞农业科技创新发展。
大家信奉的是集体智慧,从来不突出个人贡献。她在里面混水摸鱼还说得过去。
但是这么一台机器冒出来,那就很难解释了。
空间大概不耐烦她的不识相,不仅没有给她更多的提示,还直接将她一脚踢了出去。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人还躺在招待所的床上。
对,就是那种普通的床。她没睡床底,也没有下铺给她睡。
昨晚她实在太累了,压根都没想着要跟空间打声招呼什么的,就光想睡觉了。
呵!这算是又升级了吗?但凡只要让她躺下来睡觉,她就能进入空间?
这又是基于什么开启的奖励模式呢。
褒奖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被人直接从宁甘农场踢了出来,还能够乐观地活像打了鸡血一样?
呵呵,谢谢你啊。谢谢你带我参观,让我过过眼瘾。
田蓝暗自腹诽空间的小气,光看顶个屁用,她要的是东西。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服务员询问:“田蓝同志,请问你起床了吗?有两位解放军同志拜访你。”
田蓝赶紧跳下床,请求对方:“5分钟,5分钟后我过来。”
“好,那我让解放军同志在饭堂等你了。”
在没有化妆品,连护肤品都是稀罕物的时代,五分钟足够粗糙的猪猪女孩刷牙洗脸梳头,然后跑去饭堂了。
反正现在已经是5月份,鱼米之乡的空气湿度上升,脸上不抹任何玩意儿也不会干了,那就这样吧。
就是她现在头发长长了,天又热还是得梳成两个小辫子,才方便出门见人。
坐在饭堂里的解放军一老一少,年纪大的约摸50岁上下,年纪小的很可能还不到20。两人都正在吃早饭。
这回田蓝学聪明了,没有急吼吼地冲过去直接吃饭,而是一本正经地走到画像之前开始大声向伟大领袖请示今天的工作,然后还开始唱歌。
唱的是啥呢?唱的是“敬爱的主席,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我们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对您讲,……”
她当然不会唱,可是什么叫做滥竽充数呢?跟在大部队里头,张嘴不出声,糊弄过去就差不多了。
田蓝再到饭桌旁打招呼时,年纪大的军人就招手:“一块坐下吃吧,尝过咱们这边的红糖糍粑没?好吃呢,尝尝看。”
田蓝没客气,她现在对大米制品相当感兴趣。红糖糍粑外脆里糯,一口咬下去,真是又香又甜。
年纪大的军人看她喝完了一碗粥,又吃了两根红糖糍粑,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开口说正经事:“田蓝同志,我们三江农场欢迎你的到来。听说你在农业生产上很有见地,这次特地邀请你过来,就是希望你能够和我们大家一起群策群力,争取早日完成今年的垦荒工作。”
田蓝心中暗道,谁说当兵的不骗人,这张嘴说瞎话的功力也是够够的。还请她来呢,估计接到领导命令之前,这位农场的邓主任压根就不知道她是哪号角色吧。
不过田蓝当然不能在人前就说这种话,她立刻浮现出谦虚淳朴的笑容:“能够和三江农场的同志们一块儿为垦荒工作做贡献,是我的荣幸。就是不知道,三江农场土地的特点是什么?目前需要开垦的荒田又是怎样的情况?”
桌上两位解放军都笑了起来,年纪小的那位郭秘书还老气横秋道:“你可真是性急,等待会儿我们开碰头会的时候,你就知道。”
碰头会不在招待所开,事实上,田蓝舒舒服服的小日子在吃过这顿早饭后就结束了。她要去农场报到了。
幸亏昨天洗完澡之后,她随手将衣服洗干净,晾了起来。所以她才能及时收拾行李,跟着两位解放军回到部队。
车子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抵达营房。田蓝站在屋前四处张望,说从天堂到地狱有点儿夸张,但豪宅到贫民窟却是货真价实。
部队的营房有多破?这么说吧,就是土坯垒起来的草房。
毛竹搭架子,稀泥和麦草晒干了做成的土坯盖成房。没有玻璃窗,窗子就是竹竿扎成的四方块,上面蒙上塑料纸。
屋顶盖的是芦苇,再往上就是麦草,用稀泥糊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