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毒(2 / 2)
一批人重获新生,立刻加入了施展神迹的队伍,第二批尸体被塞入了漆黑圣棺中。
奇迹的仪式持续了整整三天,信者们不眠不休地祈求,圣棺一团接一团地吐出纠缠成蛇的重生者们。
第四天,教主汉克大师将信徒们召集到了圣堂之内。
“共有超过一千名的弟兄姊妹们被我们亲手栽种的麦子,亲手烘烤的面包所毒害。祂亲眼目睹了一切,并深感心哀。”
汉克大师用力抬起缀满饰物的袖子,在放下的时候发出了沉重的咣啷声。
“我召集你们至此,是想询问你们当中是否有谁听见了祂的声音。祂的恩赐固然无害,弟兄姊妹们也无害人之心。有谁从祂那听到了启示,有谁知道这是谁人所为?”
莫尔索轻轻地拍了拍克拉拉的手背,可小姑娘依然想不起任何东西。
“我!我听见了祂的启示!”人群中,有信者大声开口道:
“神为祂的好信徒撒下麦子的种子,好种子固然是无毒的。”
“可是有仇敌在我们熟睡时闯入进来,将稗子的种子撒在了麦子之间!稗子的种子是坏的,祂的子民正是被它们毒害!”
“仇敌究竟是何人?”汉克先生沉下眉头,大声追问道。
“仇敌是压迫者们,是伪善的假申言者们!他们信着他们的伪神,又因我们得着真神的恩赐而生嫉妒!”
“我听到了祂的启示!”又有一人发声。
“对朋友予仁慈,对仇敌以剑戬!唯有对伪善者发起圣战,降下神罚,才能平息祂的悲痛与怒火!弟兄姊妹们,你们都听见这话了吗?!”
“伪善者固然强大,但真神的子民能行大神迹,无需惧怕他们!”又一人呐喊起来。
“不惩罚假申言者们,他们会让他们的伪神壮大,吞没良善与喜乐!”更多的人附和道。
“不惩罚压迫者们,他们会用他们的言行毒害更多的同胞!”
“烧毁稗子!保卫我们的麦田!!!”
呐喊的涟漪迅速化为浪潮,一浪接一浪,最后,成了铺天盖地的暴风雨!
“真高兴您最终选择了我们这边,斜阳夫人。”
火鸟会所内,汉克先生以假药酒和琳碰杯。
“不得不承认,您的手段是一剂猛药。我同样在忧虑教团的动向,那些郊区的文盲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有些过度安于现状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琳在嘴角挤出了一抹微笑。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麦角菌,经她改良催化过的麦角菌具备了更加猛烈的毒性,被通过内应之手偷偷散布到了田地之中,迅速地感染了那些疯长的麦子。
“这是必要的罪恶,远远低于这座城市昔时的伟人们为谋大业所行之恶。小姑娘,善人的第一道门槛就是与心中的内疚和解。”
旺达如此安慰她。
“汉克先生信者们的伤亡数字如何?”琳斟酌道。
“没有伤亡!”
汉克先生摩挲着右手上的一排金戒指,信誓旦旦地说:
“死亡在教团内已成为过去式。不,就连曾经死亡的信者也能重获新生,只要一心向主,一切罪行都不致死,一切过错都能被宽恕!”
“就在不久前,许多曾对郊区人施暴的城郊人们也顺利地皈依了教团,放下了昔日的成见,彼此以兄弟姐妹相称。由此可见,斜阳夫人,当一件事情的结果是好的,又何必要为过程所内疚呢?”
汉克先生循循善诱道。
“汉克先生,教团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琳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教团打算先拿十字农业集团开刀,以牙还牙。食物同样是圣母会的命脉。”汉克先生又续了一杯假药酒。
“这东西喝多了对健康真没什么好处。”他清了清嗓子,把脓痰咽了下去,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莱达牌金表上。这些日子里,他没少从资助者和上流社会的合作伙伴中捞得好处,他们有些是政治家,有些是想谋求一乐的新德市看客。
救赎人心可比医治人命来钱快多了,他心想道。
麦姬坐在角落里,沉默地聆听着两人的商议,一头亚麻色头发垂到了袖口,不安地玩弄着自己的指尖。
圣母会正在逼迫自己的母亲重拾信仰,教团信仰的根本就不是阿特拉克先生,而站在两者间的中间人又要主动挑起战争,以此谋取最大利益。
要是阿特拉克先生看到这种荒谬的情景,他会怎么想呢?
深夜历元年,9月23日。
格林达兄妹俩和弗利夏教授一家人分着吃完了最后一小份奶油蜂蜜蛋糕。
“现在能省就得省了。”穆莎严肃地点数剩余的食物储备,把它们整齐地排进橱柜里。
“再这么下去,白面包的价格就连中产阶级都要有压力了。我丈夫打算搏一把,把我们所有人都带到新德市去长住,但是我们的经济基础还没打好,进入地底的压力可想而知。”
“6烈洋。”弗利夏教授无力地开口道:
“这是新德市麦西坎区半个月的房租,这还是有麦西坎大学教师资助的价格,只能勉强塞下这里的所有人。”
他又逐一列清了面粉,糖,蛋,油等必需品的均价,每说一样,餐桌上的气氛就沉下去一点。
“倘若我们永远不去餐馆,尽量不购买深加工食品,在食物上的开销还能宽裕些,但我们还有三个要上学的孩子。”穆莎自然而然地把格林达也计算在了其中。
“一旦落脚,我马上就去干兼职,自己付我自己的那份房租,水电,食物和学费开销,还有沃伦的。”格林达平静地举起了手。
“沃伦”在餐桌的对面安静地听着一家人的餐桌讨论,直到穆莎把一张5烈洋钞票交到了他的手里。
“采购就拜托你了,沃伦。记得货比三家,不过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提醒。你每次都能买到最便宜的面粉和鸡蛋。”
“伪装者”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没有朝着最近的商铺赶去,而是出了街区,跨过两条街,开始物色落单的猎物。
尽兴而归的斯卡夫佬们往往成双成群,勾肩搭背,但总会有落单的男人,骂着最粗鄙的脏话,身穿不怎么体面的夹克,左一碰西一撞,把所有东西都当成他的敌人。
忽然,一抹难以抗拒的气味飘入了他的鼻腔,没有酒鬼能无视美酒的醇香。
逐渐地,东摇西晃变成了手舞足蹈。循着香气,喝得烂醉的酒鬼仿佛看见了一场无比盛大而荒诞的游行,酒瓶跳跃着带队,长翅膀儿的女人在大酒缸内搔首弄姿,他正追逐着游行队列的尾巴,试图用双手接下女人抛给他的一个红色的飞吻。
咔。
安东尼扭断了酒鬼的脖子,从他身上摸出了几个子儿,最好的肉塞进嘴里,边嚼边等下一个目标。
鲜血在沟渠中缓缓地流,逐渐发酵成一股更加诱人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