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出府 三郎君?(1 / 2)
昭斓院里。
廊轩下, 台阶前,一白袍郎君凝目视下。
庭院里,台阶下, 一烟紫女郎抬眸而上。
两人一个峭冷,一个妩媚, 其上绿树杳然, 端的是画中一景。
无人开口。
下一秒,那郎君陡然一笑, 什么都未说, 便转身负袖进了屋。
随着那清脆的一记碰门声,那镂刻精致的梨花木门再一次合上了。
姜瑶这才收起笑, 低了头,可惜地看着地上那花了她许多功夫才做出来的酥油泡螺。
古时并无奶油。
这奶油得来不易, 极花功夫。制奶油需黄油、牛奶和水,古时亦无黄油, 她便想法子用猪油代替,一点点试出剂量,这是其一。而后,还特意使了银子, 请人去京郊找专门产奶的母牛,挤上一桶新鲜的牛奶, 再找那臂力强的替她搅拌。
之后还要揉面,加料…
罢了。
姜瑶轻叹一声, 面上露出几分黯然来, 道:“既二郎君不喜欢,红玉,青雀, 那我们便走罢。”
这一幕,倒是把那碧玺看得深怜,但到底二郎君是她主子,她亦说不出什么二郎君的坏话来。
当下只矮了身,小心翼翼地将那碟子酥油泡螺捡了,边捡还边道可惜。
这般好的东西,何必倒了呢。
想着,忍不住看姜娘子一眼,却只看到那烟霞紫背影袅袅婷婷地出了庭院去,一轮夕阳无尽。
这时,姜瑶已经出了昭斓院的院门。
一出门,她面上那点愁态便消失了。
姜瑶才不在意楚昭怎么想呢,便当是个脾气不大好的甲方爸爸,想要爸爸以后给钱给权,前期自然要舍得投入。
红玉早习惯了自家娘子的变脸,并不多说什么,只安静地提了食盒跟随。
食盒里还有一碟酥油泡螺。
青雀却奇怪,她看着姜瑶前进的方向,心中忍不住讶然。
不是自打上回三郎君那一句“男女有别”后,那边娘子就不送了吗?
怎今日又去了?
“娘子,您怎么还要去三郎君那?”
她快人快语地问。
青雀问,姜瑶便答了。
她绣了烟紫线儿的鞋履绕过满墙的树,看着不远处浸在夕阳里的春晖院:“自然要送。”
她眯着眼:“你想啊,从前大郎君二郎君不在,三郎君那边不送就不送了。可如今大郎君二郎君回来了,他们那边我也送了,三郎君这边可能不送?若不送,才叫怠慢了。”
青雀却道:“可若三郎君再拒了…”
“他拒是他的事,我送是我的事,”姜瑶说着,见青雀一脸愁容,忍不住笑她,“成了,不要再挤脸了,都要成老奶奶了。”
青雀只感觉,脸颊被一股玫瑰香气清掠过,再抬起头,就见姜娘子那满脸的笑,她皮肤实在白,莹润润在夕阳里,连眼角都是快活。
青雀就忍不住想:
娘子这般的人儿,府里那些人,为何总要说她闲话呢。
殊不知,自己从前亦是说她闲话的一员。
…
三郎君名楚晖,院名取了个晖字,春晖院。
姜瑶这回也没进去,只是将那碟子酥油泡螺用提篮装了,直接交到院门口的小厮,轻声道了句:“麻烦将此物送给你家郎君,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一些吃食,还有——”
她顿了顿:“便说,此物大郎君二郎君亦有,务必请你家郎君不要多心。”
小厮听着这话,只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可又不敢多看面前这位娇艳如霞、风流妩媚的小娘子,忙行了个礼,匆匆提了那食篮进去。
春晖院内。
桃花树下。
楚三郎君正拿了一书卷,对着棋谱上一份残局,自己摆了棋在那推演。
石桌上,棋子落索。
旁边的黄花梨长案上,一俏婢正在烹茶。
紫砂壶上,烟雾袅袅。
小厮一进去,似被这气氛所震,也不敢多言,站在一旁等。
过了会,三郎君才落下一子,他抬眸看向小厮一眼,道了句:“说罢。”
小厮于是连忙将姜瑶那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三郎君听,就见三郎君眉一挑,那素来温和的脸上,竟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模样来。
“不要多心?”
他慢悠悠道了句:“有趣。”
小厮不明白:哪里有趣了?
却见那三郎君却已经手一挥,道了句:“放下吧。”
小厮忙不迭将那食篮放下,而后,在那满庭的甜香里匆匆离开,只心里想着,等下值必定要想出府一趟,去那柳条儿巷的老李家买点点心吃。
楚晖则将棋子放了下,伸手一招,另一边的婢子忙起身,将那碟子酥油泡螺从食篮里取出,递到他手上。
楚晖眯起眼:“杏儿,姜娘子那日说这叫什么?”
他端详着手里这碟子点心,一个才拇指大小,洁白如腻脂,散发着清甜的奶香。
“酥油泡螺。”
婢女忙道。
楚晖便提了袖子,濯了手,捏了那小小一个的酥油泡螺往嘴里放,而后赞:“确实美味。”
入口即化,醇厚顺滑。
这口感与他从前所尝过的糕点都不同。
之后,楚晖眉头却蹙了起来。
他端详着那碟子中精心摆放的一个个小奶糕,忽而笑了声,将那碟子一放。
碟子与石桌碰撞的清脆声,令杏儿和一旁煮茶的桃儿立马跪了下来,身子颤颤巍巍,似随时要倒下去。
“郎,郎君恕罪。”
她们齐齐道。
楚晖睨她们一眼:“这般怕什么。”
他唇角含笑,眸却阴戾,看得两婢齐齐一哆嗦。
她们伴在三郎君左右多年,哪儿不知道,三郎君面甜心苦,平素温和,实则…
楚晖却未理她们,只是朝庭院里那朝这边探头探脑的一只矮墩儿狗,唤了句:“大王,过来。”
那叫大王的狗一听,两只眼睛立马瞪得溜儿圆,四条小肥腿连忙倒腾着过来,一到楚晖面前,便是半直起身,两条腿儿搭在楚晖身上。
楚晖拿了那碟子,递到它面前。
大王尾巴立时欢快地摇起来。
楚晖将碟子放到地上。
大王“汪”一声,立马低了头,摇着尾巴欢快地吃起来。
楚晖看着大王在那一点点吃那酥油泡螺,而后,轻轻地抚摸它的头。
过了会,却突然提起大王的脖颈,不让它吃了。
大王被提在半空,紧张地叫起来。
楚晖道:“收起来,剩下的明日给它吃。”
“可明日就不新鲜了。”
杏儿才开口,却见楚晖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忙收了嘴。
“这才乖。”
楚晖放下大王。
大王脖颈处已是一片红,可偏这狗记吃不记打,不一会儿又对楚晖摇起尾巴来。
倒把楚晖看得一愣,忽而又露出那如水的笑来,那双狐狸眼眯着,温柔摸摸它脑袋。
道:“不愧是狗。”
…
姜瑶送完了酥油泡螺,就回秋桐院了。
至于大郎君二郎君三郎君各自会有什么反应,她也没多想。
多想无益,反而容易内耗。
姜瑶不是喜欢内耗的人。
她吃了晚食,顺着院子散了会步,睡前做了套瑜伽,才躺到床上。
只是躺到床上时,忽然想到,还是要找个懂行的中医,想法子给她配出那不含铅粉的粉来,保质期差点就差点,最好还要来点美容养颜的保湿水乳精华精油之类…
带着这点淡淡的忧虑,姜瑶着实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外面枝头鸟儿在叫。
青雀笑眯眯地替她将帐幔打起,说了句:“今日必是有好事,喜鹊一大早便在枝头叫呢。”
红玉提了热水进来,道:“当然是好事,夫人一会便要回来了。”
她脸上盈着喜气,过来催姜瑶起床。
“娘子,莫要歇着了,您昨晚还让婢子们叫您,说要去门口迎夫人呢。”
姜瑶这些日子,因长公主、大郎君、二郎君等不在,一身骨头早懒松散了,此时听闻,只哀叹一声,将脑袋从枕头左边转到枕头右边,叹气:“起得比鸡还早。”
红玉却道:“娘子这话,婢子可要替鸡委屈了。”
“天还未亮,咱们这的公鸡啊,便打鸣了。”
姜瑶:……
此时她分外怀念过去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不过,姜瑶也不是那磨蹭的人,不一会便起身,此时也不避讳了,当着红玉和青雀的面,在床上做了一整套瑜伽,直到全身微微出汗,浑身冒着热气才停了下来,自去净房洗澡。
红玉和青雀看了一月,却还没习惯。
每每看到娘子那怪状,便忍不住红了脸,尤其她还穿了那薄薄的中衣,身段袅娜,凹折得委实令人浮想联翩。
还记得头一回看到时,两人还吓了一跳,以为娘子邪风入体,要去请巫医驱邪,最后被娘子阻了。
娘子还说,这有益身心,甚至要拉着她们一块练,红玉和青雀哪里肯,只觉羞也羞死了,无论如何都不从,娘子邀了几回,便也不再提。
这时,姜瑶去净房,红玉连忙提了热水跟去,替她加水,净身。
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加进去,不一会,净室便水雾弥漫起来。
红玉拿了瓢一勺勺地往姜瑶身上浇。
只每每浇上去,当看到那水珠儿顺着她滑腻如脂的肌肤滚落,直至浑|圆的肩,到那纤细婀娜的腰肢,总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得何等样的郎君,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娘子呢。
尤其娘子这般懒懒趴在黄花梨桶沿,发丝凌乱在肩头,水汽缭绕里,不似人间,倒仿佛是水中精怪…
姜瑶哪儿知,不过给浇个水,就让这婢女给浇得面红耳赤。
她泡得差不多,便起身,叫了声:“红玉。”
红玉这才收回神,连忙拿了一旁的巾帕,替姜瑶擦身。
边擦,边极力避开那些惹眼之处,一会,又从屏风上将熏了一夜香的衣裳取来。
衣裳是昨日娘子就搭配好的。
兜儿是素白锦,其上一朵绿萼花儿。
因天气热了,中衣出外已经不穿了,径直罩一件藕杏色短衫,配那浅水绿褶裙,最后再搭一件暖杏黄披帛。
行动间,兜儿上那朵绿花萼,便与那春水绿长裙相称,披帛飘飘,别有股青山倚水间的妩媚风流。
“行了。走吧。”
收拾完,略吃了点朝食,姜瑶便领了红玉青雀,又牵了小阿芝,去往国公府门口去。
—
夫人回来。
今日几位郎君,自然也是要去门口候着的。
一大早,国公府守门的侍卫,便大开中门,候在门口。
大郎君和往常一样,来得最早。
晨光方露,大郎君便一身铜色锁子甲,穿戴整齐地站在台阶下,谁也没理,一副见完夫人就要去当值的模样。
三郎君第二个来。
三郎君穿了一身靛宝蓝长袍,头束银冠,手持羽扇,面上挂着时常的笑,见到侍卫,还问了声好。
侍卫们心中最是亲近这三郎君,也纷纷拱手问了声好。
等到金乌爬上树梢儿,二郎君才牵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四郎君出来。
二郎君又是那冰雪不近的冷模样,经过侍卫时,虽顿了顿脚步,却也未像三郎君那般客气问好,只略点了点头,便墨发白袍、宽袖当风地过去,和小四郎君一高一矮地站在台阶下,等着马车过来。
侍卫们本以为,今日等人的便是这些了。
谁知二郎君才来没多久,门内又听到一阵声响。
有一行人绕过夔龙照壁,也过了来。
那侍卫连忙看去,发觉竟然是前几回见过的那姜娘子。
其余人听到动静,也纷纷看过去。
但见那一行人里,最显眼的,便是正中那娘子。
牵一小胖女娃,纤腰一束,绿裙杳杳地行来,风流旖旎之态,顾盼自显。
她行到近前,似发觉众人,那双眼睛便是一亮,盈盈福身,道了句:“拜见诸位郎君。”
大郎君沉默。
三郎君眯眼。
二郎君…
则撇过脑袋,自去看廊下那随风摇曳的灯笼。
姜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