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被困(1 / 2)
暮色低垂,倦鸟振翼声回荡林间,两匹快马从树林深处疾奔而来,是扶风、璨月前来救驾。
战长林握着那支刺破他掌心的箭,收回凝视居云岫的目光,跳下马车。
扶风、璨月勒停了马,看到战长林,俱是魂惊魄惕。
扶风脸色最是难看,翻身下马后,立刻来到车前请罪:“卑职护卫不周,罪该万死,请郡主责罚!”
璨月紧跟着跪下,余光略过战长林溅着血的僧袍,想起刚刚在树林里被他救下的一幕,五味杂陈。
“有这功夫,不如进去把人看看,脑袋撞得车板震天响,别给撞傻了。”战长林折断长箭,扔了箭杆,留下箭镞在手里,一脸的漫不经意。
扶风、璨月吃了一惊,忙要入车查看,居云岫的声音从车内冷冷传来:“我无碍。”
二人已起身,闻言进退维谷,战长林低头把玩着那根箭镞,道:“也是,还能暗箭伤人,想来傻不了。”
扶风、璨月越听越懵,居云岫推开车窗,目光投出来,车外氛围顿时一静。
战长林唇角弧度收拢,收了那根箭镞,没再吭声。
居云岫看向扶风,问起林中情况,得知贼匪已被控制,王府众人有惊无险后,道:“召集众人,立刻下山。”
扶风领命,走前,迟疑地看了战长林一眼,璨月示意他还有自己在,扶风这方回头,上马走了。
璨月登车入内。
居云岫的伤在额头上,隔得远看不出来,近了瞧,却是肿了一大块。璨月也顾不上自己的内伤,取来药箱便找消肿的伤药,居云岫却看到了她嘴角的血迹,从药箱里拿起一瓶治疗内伤的丹药,递给她。
璨月一愣,感激地把药收下。
夜幕逐渐压下来,树影蓊蓊的林间更黑了,车厢里燃起了一盏灯,战长林看过去,看到璨月在给居云岫擦药,车里还有个小人儿,被居云岫抱在怀里,探头探脑,问东问西……
那小家伙,今年是三岁多了吧。
战长林想到车前重逢的那一幕,眸光黯了黯。
璨月给居云岫擦完药,便欲关上药箱,车内突然罩下来一道阴影,战长林站在车窗前,把一只手伸进来,摊开。
二人看到他掌心绽开的伤口,微微蹙眉。
战长林盯着居云岫,道:“你伤的。”
意思是,也该顺便给他包扎一下。
车内气氛顿时陷入尴尬,璨月捧着药箱,打开也不是,关上也不是,偏战长林就杵在那儿,没有半分作罢的意思。
居云岫替璨月把药箱关上,对窗外道:“你自找的。”
“……”战长林一怔后,扯唇哂笑,大掌收拢,小臂顺势搭在窗上,“施主这样恩将仇报,当着小孩的面,不好吧?”
恪儿茫然地睁着眼睛,居云岫道:“跟阁下相比,小巫见大巫了。”
战长林笑意凝在唇角。
璨月如坐针毡,不知这二人接下来还会有怎样惊险的对话,幸而这时蹄声迫近,扶风领着车队从林内赶了回来。
灯光照亮四野,扶风下马,赶至车前行礼,道:“启禀郡主,人已集齐,除重伤的两名车夫、五名护卫外,大家基本无碍。只是,据贼匪招供,奉云县昨日发生叛乱,我们此刻下山,恐怕是入不了城了。”
居云岫颦眉:“奉云叛乱?”
蒲州地处长安、洛阳之间,奉云县又是州内腹地,无论如何,都不该被北边的烽火牵连才是。
扶风亦始料不及,道:“据说是朝廷赋税激增,百姓不堪重负,一批草莽早不满府衙治理,便趁机反了。”
璨月回顾先前在林间跟那三名劫匪缠斗的情形,低声道:“难怪这帮贼人如此嚣张……”
奉云是前往洛阳的必经之地,一旦陷入战火,洛阳之行就得被迫中止,璨月越想越愁,忧心道:“郡主,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居云岫眼眸微动,道:“派人下山查探。”
到底只是贼匪所言,是虚是实,还是要亲自探过才知。
扶风领命,派出一名护卫骑马下山,目光转回来时,看向车窗旁的战长林。他仍然戴着那顶斗笠,双臂环胸,靠在车前,帽檐阴影遮着眼,不辨情绪。
扶风看一眼车里,大胆上前,道:“可否请阁下借一步说话?”
战长林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
扶风垂着眼,并不跟他对视,朝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
戌时,天彻底黑下来,树林里宵风起伏,战长林站在月光里,背影茕茕,风起时,那件溅着血污的僧袍翻动着,莫名给人一股悲怆感。
想当年,这人扎着马尾、穿着战袍时,可是苍龙军里最热烈、最恣意的小狼王啊……
扶风百感交集,向他行了一礼,方道:“多谢阁下仗义相救,今日以后,扶风定会万分小心,确保郡主平安抵达洛阳,阁下应该还有事务在身,就不必再为我等费心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战长林笑,直勾勾盯住他,道:“撵我啊?”
扶风仍然没有看他的眼睛,但在这道目光的逼视下,很难没有局促之感。喉头一滚,他正色道:“王府和赵家的婚事已成定局……”
“定局就定局,跟我有什么关系。”战长林声音明显冷了,偏仍是笑着,“只是相逢即是缘,既然碰到了,那便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缘分未尽,你就算撵我走,往后还是要跟我碰头,今日分手,明日重逢,你不嫌麻烦吗?”
扶风说不过他,郁闷地抿紧了唇,道:“那照阁下看,这缘何时能尽?”
战长林望一眼天:“不知道。”
扶风唇抿得更紧了。
战长林挑唇,看回他道:“放心,‘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点道理我懂,不用防我跟防贼似的。”
扶风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怀疑。
战长林只当看不见,道:“今日剿匪,战果如何?”
扶风不想他突然提起这茬,道:“阁下问这个做什么?”
战长林道:“瞻仰一下战绩。”
“……”扶风想到遇袭时的狼狈,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讽刺的。
“承蒙阁下鼎力相助,此次遇袭,共剿杀贼匪三十三人,生擒二人,奉云叛乱的消息,便是那二人吐露的。”
战长林对那个“鼎力相助”颇为受用,点头,道:“逃的呢?”
扶风道:“没有。”
战长林看他一眼。
扶风神色坦然,既无自卑,也无骄傲,有的只是一股不露锋芒的正气。
居云岫选中的人总是这个样子,或者说,居云岫欣赏的人本该是这个样子,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