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黄雀在后(1 / 2)
王禹是州府账房的管事。
他的身世堪称显赫, 是王氏的嫡系,也是现任和州别驾的亲哥哥。
王禹一直坚信,这和州终究是他们王家的地盘。
前任和州刺史因隐瞒灾情而被砍头后,他依然这么觉得。
那魏林虽然搭上太子, 破天荒地当了和州刺史, 但必然不会在这里久留, 一旦天灾结束就会被调到其他的地方。
到时候还不是他们兄弟说了算?
自信归自信, 魏林压在头上一天,他就得听命对方一日。
账房是常设部门,但成员都没有品级, 刺史想要把他撤下去, 都不需要出具正式的文书,账要是不对, 还能把他关进大牢。
要不是读书不如弟弟, 家里也不肯提供官场上的助力, 他是决计不会干这个的。
“老爷, 账房有本账簿被墨污了好几页,刺史大人让您赶紧去衙门重新核对。”
正在吃除夕晚宴的王禹骂骂咧咧地放下手里的碗,拉着脸站起来。
坐在主位的他弟站起来, 疑惑地问:“刺史大人不是再三确认了账簿之后才落锁的么?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又让你回去对账?”
王禹一拱手,阴着声音:“别驾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无品小吏向来是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别说是除夕喊我去上工,就是正月初一也得去。”
他弟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兄弟终究是生分了, 罢了,你去吧,免得刺史再三派人过来催促, 扰得大家都吃不下饭。”
王禹转身就走。
刚出门心里就后悔了。
他不是不懂兄弟齐心的重要性,也不是不明白,只要熬过这段日子,他以后想要调去其他职位,得到一个正式官职会很容易。
但他作为大了弟弟好几岁的兄长,弟弟当了高官,自己只是管账房的,宴席上弟弟做主位,他前排都够不上,还半道被喊回去算账。
这种对比带来的屈辱感让他恼羞成怒。
回头看了眼大门方向,只见灯笼红得刺目,热闹的声音一直传到耳边,王禹失去了回去给弟弟赔不是的勇气和想法。
会叫他去上工,而不是说帮他请假,他这弟弟也不是好人。
王禹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到衙门,却被告知“刺史大人先回家了,您快对账吧”,不由更是生气,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都没法静下心来。
仆从劝他:“正值佳节,在此耽搁到太晚也不好,大人早些做完便能回去了,若是心中燥热,小人把香炉燃上?”
他一想也是,叹了口气:“去吧。”
仆从将香粉倒入炉中,很快就有清凉的香气随烟雾散开,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王禹也终于翻开了面前被墨水浸湿边角的账本,翻找被墨水遮盖的字迹,再去找与之对应的账本。
结果才翻了几页就感觉不对劲。
这上面的账目……不是做好的公账,而是真正的,收支存在不小差异的真账!
后背瞬间被汗水浸湿,王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和州有那样的前刺史,账目怎么可能干净得了呢?他做了十几年的假账,最开始还小心翼翼,不敢过分,到后面只做一本好看的,其他的全是烂账。
而且他也有每一个做账之人的习惯,那就是做一本真账,以防某日被上头杀人灭口。
而放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本真账,在前刺史让他伪造今年税收后做的。
王禹脸色发白,翻开旁边的其他账本。
那些这几天赶出来的账本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假掺半,对不上数,充满烂账的从各郡县收来的账本。
这些账本明明被销毁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魏林那狗东西嘴上说大家在同一条船上,要同心协力地瞒过,结果背地里想要把他们王家踹下船,让他来担责?
“老爷,要点支蜡烛么?”
王禹缓缓挪动目光,看着仆人手中的油灯,眼神逐渐聚焦。
“放到桌上吧。”他淡淡地说,“这部分账之前是严轶负责的,你去将他叫过来。”
等严轶满是不爽地赶来时,面对的却也是空无一人的账房。
连原本守在这里的仆从,也被王禹叫到茅厕外面守着。
不耐烦地等了会儿,严轶转身便要去找王禹,刚出门,就碰到一陌生的仆从。
“严大人,王大人说他有些肚子疼,但刺史大人催得急,让您先对一会儿,等他出来了便跟你一道。”
感情是拉他来替自己干活。
严轶欲骂又止,因为王禹是账房的总管,算他上司。
憋着气进去账房,严轶翻开账本开始对账。
总账是王禹一个人做的,他不是很熟,因此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
而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房间的门已经被从外锁死。
三只火把从窗外直直地丢到账本堆上,瞬间燃起大火,当他冲到窗边时,窗子也从门外锁死,他大叫出声,窗外的人影却越来越远。
将洗笔的水泼到燃烧的账册上,也只是让窜高的火焰稍微降下去一些。
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