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院子里,云家二老还在争,见他们出来,云罗氏忙找帮手:“看看你们爹,院墙坏了也不知道修,这不,屋里闹贼了吧,还怪我说他,真是越老越固执了。”
叶峥赶忙替云爹解释:“娘,那二十个蛋昨天被我用了,忘了和您打招呼,这件事主要在我,爹是无辜的,您可别错怪了爹。”
云爹听到这,登时抖起来:“听听听听,我就说不像贼偷吧,这老婆子偏不信,话里话外地赖我,真是说不听。”
云罗氏冤枉了云爹,一时也很不好意思,但云爹一向对她好,云罗氏很少伏低做小:“好好好,此事是我不对,我跟你赔个不是,”话锋一转:“但这院墙还是要修的,总不能长年累月地破着吧。便是没进贼,进个山狸子黄鼠狼什么霍霍鸡鸭也不好。”
云爹没和自己婆娘计较,磕磕烟袋锅子:“这锅抽完就修。”
叶峥和夫郎对视一眼,觉得二老的相处模式也挺有意思。
抽完一锅烟,云爹果然拿出泥刀要出门舀泥,临出门前才注意到院子角落里已经堆着一小堆黄泥,还奇怪是谁舀的这黄泥,和院墙灰泥的颜色一点不般配,数量也太少了点。
叶峥捧出那个装了咸蛋的坛子给云罗氏看:“娘,这是我做的咸蛋,放二十几天就能吃了。”
云罗氏看着那滚得看不出本来面貌的黄泥蛋子,打心底怀疑:“哥婿啊,这蛋……”
黄泥多埋汰啊,蛋在里头裹上二十几天,岂不是蛋里也都是泥了?
那人还能吃吗?
叶峥拍胸脯保证:“放心娘,能吃,可美味了!”
云罗氏还是不大信,但鉴于叶峥至今为此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给家里带来的都是好事,哪怕农家人最看不得浪费食物,还是没舍得说他。
自我安慰道,哎,就算糟蹋了,也最多不过二十个蛋而已,他家哥婿再靠谱,到底还小,玩心重,这不能拿食物开玩笑的道理以后让清哥儿慢慢给他说就是了。
叶峥看出云罗氏不信,但这事不用浪费口水解释,成品一出来云罗氏尝了就明白了。
说完咸蛋的事,叶峥又拉着云清去看瓦罐里的猪油皂。
经过一夜等待,此刻猪油皂呈现出蜡的质感,用手一戳,指头再也不能轻易戳进去,皂面上只留下个指甲印子,用手一碾,带着点涩涩滑滑的感觉,虽还不是很硬,但已成了!
叶峥忙要云清帮忙取把刀来。
云清打量了一下瓦罐口的大小,没有取做饭的菜刀,而是从房间拿出一柄他出门时防身的匕首过来。
叶峥点头,这个更好更灵巧。
问明白是要用刀将猪油皂切成一块块取出,云清没有把匕首给叶峥,而是自己捏着,按照叶峥比划的大小一块块小心切割出来。
一个瓦罐,总共取出六块成人巴掌大小的猪油皂来,剩下的边边角角就留在里头,谁要洗手的时候自己过来蹭一把就行。
取出的猪油皂软硬适中,泛着黄蜡蜡的色泽,美中不足的是里头混有草木灰等杂质,颜色上就次了很多,和上辈子的某雕某能根本没得比。
主要是叶峥没想到一次就成功,只是想做个实验,取草木灰液的时候就没有过筛也没有过滤,但不管怎么说,成品比起猪胰子还是好看,猪胰子不仅腥臊,看起来还脏黑脏黑的。
对这品相,叶峥是一万个不满意,但云清和云罗氏都满意极了。
“这黄澄澄的多好看,对着太阳还有点发透,哎哟真灵啊。”
放鼻子底下闻闻:“不臭,是香的。”
不臭倒的确,香却实在说不上,但谁让云清亲夫眼呢,小夫君做出来的东西,只要不臭就是香的,不接受反驳。
有了猪油皂,家里头清洗活计的轻松程度直线上升。
这点云罗氏是最有体会的。
屋里几个大老爷们最多洗洗手洗洗脚,云罗氏可是天天要和锅碗瓢盆脏衣服打交道的。
主要就是衣服上的脏污好洗了,农民天天和土和泥打交道,上山砍柴下河摸鱼什么不做,就是云家人比较爱干净,一天下来衣服上也是汗渍泥土枯叶草汁,可脏了。
泥土和枯叶还好,尤其是那汗渍和草汁,洗不干净好好的衣服可就发黄了。
往常云罗都是将脏衣拿去河边泡了水,再用敲衣棍狠狠敲打,借用木棍击打的力气将嵌在布料里的脏污打出来,再狠涮,洗衣是个纯纯的力气活。
自从有了这猪油皂,又听了叶峥的建议将脏衣擦了猪油皂在盆里泡一夜,第二天拿去河边,轻轻揉搓几下衣服就干干净净的,再也不用使那吃奶的劲儿去敲打了,既轻松又不花多少时间。
一开始这么做云罗氏是舍不得的,这猪油皂是用猪油做的,猪肉二十文一斤也炼不出半斤油来,用在洗衣服上多糟蹋东西啊,与之相比她费点力气怕什么?
但耐不住叶峥会缠磨人,小嘴叭叭地能说,全是道理:“娘,这不比农忙的时候干完一阵就能歇着,衣服裤子天天要洗,现在天气热衣服薄还好,到了大冬天那厚棉袄死沉死沉的,洗一家人的衣服比种地还累呢,您现在是年轻,费点力气还不觉得,等老了那才叫遭罪,我听说村西王二麻子的娘就是年轻时候不保养身体,现在天天躺床上直不起腰来,连自家个儿的大孙子都抱不动呢!”
云罗氏想反驳说自己不年轻了,都有哥婿了还年轻什么,不过比起这个,哥婿指出的村西王二麻子娘腰疼的毛病才是要紧的。
王二麻子和他媳妇去年生了个大胖孙子,麻子娘喜欢得什么似的,恨不得天天抱着不撒手,可惜麻子娘早年干活累坏了腰,老了只能天天躺床上,偏她孙子是个待不住的,非要人抱着在外头一圈圈转悠才开心,麻子娘躺床上,胖孙子鬼精鬼精的,根本不要她抱,一见她伸手就哭,弄得麻子娘也很无奈,还要被媳妇抱怨连自个儿孙子抱不住,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
一想到这个,云罗氏就有点犹豫了。
叶峥见云罗氏动摇,火上添油道:“我和云清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肯定是娘帮我们带,我云清和爹我们仨大男人哪里会看孩子呢?要是娘到时候累坏了身子,您的胖孙孙可怎么办哦……”
说完抬头,一双水当当的眼睛直冲着云罗氏闪烁,仿佛真担心孩子以后没阿奶照顾了似的。
云罗氏听了这话,当即不犹豫了,心一横:“好,娘听你的,就用这猪油皂。”
不就用点子猪油,峥小子说了,半罐猪油能做那么一整罐猪油皂呢,再说猪油哪里比得上抱孙孙重要呢。
于是云罗氏洗衣服就再不省猪油皂了,衣服洗出来干净,少用木棍敲几下,布料损起来也没那么快,自己还省力。
不用不觉得,用上之后就停不下来了,现在叶峥不说,她也自觉会去那罐子里摸猪油皂的边角料用。
对于云罗氏洗衣的省力小tips,那当然是同样洗衣服的哥儿媳妇和阿婆最快发现了。
“哎我说云家阿嬷,你最近洗衣好快啊,也不用木棍敲打了,只是光这样搓搓衣服能洗干净吗?”
云罗氏正在漂洗,闻言理所当然道:“能啊,咋不能,你啥时候见我家爷们穿脏衣服出来了?”
这倒是,云家人的爱干净也是村里有名的,无论是云爹还是云清,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地,那穿出门的衣服都是清清爽爽看得见的,身上也从没有不好闻的气味,从这点来说,反不像个村里人了。
“可我不信,不用木棍敲咋可能干净呢?”有个老婆婆把头凑过来。
云罗氏把手一摊:“这有啥好骗人的,干不干净一眼不就瞧出来了吗?”
有几个爱热闹的就去翻云罗氏拧干放一旁的衣服,拉开对着光仔细打量领口袖口腋窝处容易堆积污渍的地方。
“哟,干净倒是确实的!”
“给我瞧瞧!”
“比我用棍子敲得还干净,一点油污不见。”
“闻着似是还有点香气。”
一群人把几件衣服当个稀奇东西似的你传我看。
马上有人问云罗氏:“云家阿嬷,也没见用敲衣棍,咋洗这么干净呢,有啥秘方没有?”
云罗氏也不藏私:“这个啊,主要是我家哥婿做了新的胰子,擦在衣服上搓一搓,泡一泡,衣服就很好洗。”
有用过胰子的马上反驳了:“嗐,我家也有胰子,咋洗不出这么干净衣服呢,你还瞒我们呢,这衣服上也没有胰子的腥气啊?”
“云家阿嬷,有了好法子可不能藏着掖着,大家都十好几年的老邻居了,大家伙说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就是这个理。”
云罗氏道:“没哄你们,是我家哥婿从书上看来的方子做的,没有胰子的臭味,还比胰子好使,不信的话我这还有一点,你们谁拿去试试。”
叶峥交代过云罗氏,没有必要瞒着猪油皂的事,再者她经常要洗衣服也瞒不住,最好是让村里人都知道有更方便快捷的卫生用品问世了。
都是一个村住着,大家都讲卫生,自家也有好处,这道理叶峥细细和家人说过,只是猪油皂这名字太明显,叶峥说可以告诉村人这叫肥皂,但云罗氏怕自己不会说话,直接连肥皂都不说了,就说是新的胰子。
这天,一条河洗衣服的大哥儿小媳妇都试用了云家的“新胰子”,其效果受到了广泛的好评。
云罗氏漂完最后一件衣服,把水拧干丢进桶里,站起身拍拍衣角走了。
她洗得飞快,其他和她同一时间来的几个,都还在拿着个棒子咚咚咚敲衣服呢。
因着这,连叶峥的风评都换了个样,从之前的“三棍子打不出闷屁”、“肩不能挑手不能抗”、“读书有啥用,脑子都读迂了”。
变成了:“这孩子打小看着就灵光”、“不聪明也不能十岁就中童生试”、“念书果然是有好处的”。
傍晚云家人刚吃过饭在院子里纳凉,这不就有村民找上门来了。
“云老弟,饭吃了啊?”
来的是村里的朱屠夫和朱家媳妇,朱屠夫因为操着杀猪卖肉的营生,生活条件较村里其他人好些,只是往常这朱家和云家也不咋来往,今天却提着一吊肥肉上门来了。
“朱大哥,你和嫂子咋来了,坐,快坐。”
云爹招呼朱家夫妇坐下。
朱阿大直接坐在石凳上,朱嫂子却让开不坐,而是往厨房去找云罗氏说话去了。
朱嫂子进去没一会儿,叶峥就见云清从厨房里出来,叶峥见云清脑门上有汗,忙招呼云清过来,掏出块帕子给他擦擦额头。
有外人在,这举动太过亲密,云清不大自在,叶峥却非要给他擦干净,拉着他坐下叫他喝水。
朱阿大见了,和云爹笑道:“小两口感情真不错。”
云爹也笑,顿了顿又问:“朱大哥来是有事吗?”
叶峥大约猜着了,没说话,而是看着朱屠夫说。
果然就见朱阿大道:“云老弟啊,我也不和你客套,今天来找你还真事要请你哥婿帮忙。”
原来这朱阿大有个三儿子叫朱震,在镇里头学堂念书,朱家是收猪杀猪卖肉的人家,家里头难免卫生条件不好,尤其是大热天,苍蝇蚊子就不提了,那猪血猪毛猪下水隔了夜给高温一蒸,弄得朱家满屋都是腥臭气,被褥床铺连带衣橱里的衣服都是臭的。
朱家三子朱震穿了这臭衣服去学里上学,同窗人人掩鼻不说,连夫子都骂他衣着不端,品行有瑕,总是给他下等的学评,弄得朱震回家生闷气,要么不说话,朱阿大和他媳妇多问上几句,朱震更是把纸笔一扔,闹着说不上学了,要回家学着杀猪卖猪肉赚钱。
朱阿大和媳妇一听这哪成啊,老朱家三代就出了这么一个识文断字的,可是指着他考上功名光耀门楣的,这原先还好好的,咋说不读就不读了呢?
朱震也是个倔脾气,怎么问都不说,还是老朱悄悄去镇上学堂假借村人之名打听,都不用往深里问,稍微几句就打听出来了,这才知道自己儿子竟然因为衣着问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偏这事儿还没处讲理去!
这年代的读书人本就讲究正衣冠,穿得破点烂点可以体谅条件不好,穷书生哪儿都有,但穿得脏臭就是学生的品行问题了,虽然老朱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儿子的卫生习惯绝对正常,但浑身骚臭却是不争的事实,老朱家常年待在这味儿里自己习惯了,别人不习惯的,可不隔老远就嗅出来了?
回到家把这事儿一说,一家老小都很丧气,总不能因为味道熏人就不做这猪肉生意了吧,老朱家祖辈都学的这门手艺,不杀猪吃什么啊,种田吗,地里刨食能换几个钱?
朱阿大把事情一提,云爹心里就有数了。
他砸吧着烟杆:“朱老哥的来意我是清楚了,应该是冲着我哥婿做的那个东西来的吧?”
朱阿大连连点头:“晌午我婆娘去河边洗衣,这不正巧遇上弟妹,弟妹心好,让我婆娘也试了试那个新式胰子……”
当时试猪油皂的时候,朱嫂子其实就比其他人在意,她家衣服一贯比别家难洗,油渍血渍都不缺,朱嫂子洗衣都洗出心得来了。
当抹上那新胰子一搓,手感上明显发现不同,再用力揉搓几下那油腥就混着泡沫掉了出来,用水一涮洗,衣服上染得老大一块血渍和油花就不见了。
朱嫂子当场就眼前一亮。
等她再回过神,云罗氏已经洗完衣服端着盆离开了。
朱嫂子只能按捺住心绪先洗衣服,回家边想事儿边把衣服晾在杆上,天热,衣服一会就干了。
等晚饭前朱嫂子再去收衣服的时候,猛然发现用新胰子洗过的那件衣服明显比其他衣服干净,气味也清新,少了那种积年累月的油腥气。
这发现让朱嫂子一下就坐不住了,说家人清楚前因后果,刚吃过晚饭就拖着男人往云家小院来,非要求着云家哥婿也替他家做一点新胰子。
也不白做,夫妻俩都想好了,若这胰子真那么有用,只要不漫天开价,他们就咬牙承受了,大不了备着一点专门替朱震洗衣,总不能让孩子因为衣服问题不去上学堂,那之前的读书银子不都打水漂了。
“这是小辈弄出来东西,我不懂,你直接和峥小子说吧。”
云爹朝叶峥努努嘴,示意朱阿大自己问叶峥,他不方便做主。
朱阿大便对叶峥道:“峥小子,此事关乎你朱三哥的前程,你可一定要帮帮朱大伯啊,我给你跪下了!”
朱震只比叶峥大两天,但大一个时辰也是大,叫朱三哥也不算占叶峥的便宜。
朱阿大说完就站起来,作势要屈膝。
想也知道,叶峥肯定不能让他跪下去,云爹和云清也来拉,把朱阿大重新按回座椅上。
古人这动不动就下跪求人,真是令人头大。
叶峥本就有心将猪油皂推广开来才撺掇着云罗氏带猪油皂去河边洗衣,此刻朱阿大来家也是心里有准备的,当即站起拱手道:“朱大伯这话就见外了,本就一个村里住着,说什么帮不帮的,朱大伯有吩咐,峥小子自然听从。”
朱阿大一听这话,眉眼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怪道人要读书呢,这说话就是好听,只是他家三小子也读了几年书了,咋说话还是硬邦邦的呢。
村里人说话没那绕弯子的习气,朱阿大直接了当开口:“峥小子,朱大伯想买你做出来的新胰子使,你若愿意,就开个价吧。”
叶峥听后也不和他玩虚的,直接起身进屋里拿了一块出来,那是后来他又重新做的,用云清编的细密的草筛子过滤了几次草木灰水,成品比第一次做出来的还要橙黄透亮,视觉上舒服多了。
叶峥:“朱大伯,这东西我给它取名叫肥皂,的确有较强的去污力,您可以直接在这里试试。”
朱阿大看到这四四方方黄澄澄的东西,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就是婆娘嘴里说的能洗干净衣服的东西,这可比胰子漂亮也好闻多了,有了这个,他家朱震上学堂就能不被同窗取笑,和夫子那儿也说得过去了。
叶峥见他只顾盯着瞧,体贴道:“朱大伯,您可以试用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