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入梦的祂 12(1 / 2)
简青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安静下来。
月光明亮,透过雕花门窗,如水般倾泻一地。清风掀动着柔软的薄纱帐,一时间,房里安静得出奇。
简青能听见自己如擂般的心跳声。
无论谢关山到底是不是一名神祇,他都无比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一道天堑似的鸿沟。
谢关山永远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独自抗衡的对象。
相反,他现在,必须得仰仗于祂的存在,才能在这样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简青眼睫如扇,微微翕动。
被握着的手腕挣出微红,就在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察觉谢关山动了。
祂松开了他的手,从简青身上起来。两人之间缔结的纽带在此刻也消失不见。
谢关山利落地起身,披上那袭红袍,背过身去,淡淡的月光照见他苍白羸弱的脖颈,无端营造出一种脆弱易折的神态。
可祂没有多言,猩红的袍角随着行走的动作翻飞,如天边逸散的流云。
不多时,祂便走出门口,没有回头一度:“好,我答应你。”
·
谢关山出来的时候,天仍蒙蒙亮。
祂隐去身形,坐在桃树下。
其实祂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在简青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之前,祂其实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祂的势力遍及整个世界,所谓的鬼灾,也只是祂每一次灵体不稳时,会产生的动荡——
谢关山在地府是判官,坐镇一方,管理的那些小鬼们大多数都是枉死或是冤死的,因此怨气很重,无法轻易度化,便只能由祂亲自拘束着。
然而,谢关山的灵体在近年来越发不稳,于是鬼灾连发,都靠祂在清醒的时候一个个度化。
但现在,祂不想去处理那些烦人的公务,只想坐在这处桃花源里,看着桃花纷飞……抑或是,在等一个人。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灵境里终于走出一个人。
在祂看来,简青的脸色有些白,眼睫很长,微微下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眼底到底藏着怎样的神色,更无法揣度他的心思。
他走到桃树下,在距离谢关山近在咫尺的地方落座。
简青微微勾着头,下颌线清晰又锋利,脖颈却很纤细。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明明是最素的颜色,可在他身上,配合着脖颈处深红色的吻痕,却莫名显出一种妖艳的错觉。
就这么坐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时,也像只受尽委屈的小瓷娃娃,可怜得让人心生疼爱。
而谢关山站在原地,立在简青身侧——祂没有刻意隐藏视线,那如有实质的目光,简青一定是能够感觉到的。
祂在等简青的求和,或者其他的话。
可简青却一言不发。谢关山便站在原地,目光持续性的落在他身上,不曾移动分毫。
二人僵持着,谁也不肯率先破冰。
终于,东方既白,整个桃源村像是被倒转过来一般,裂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
那些粉色的桃花、巨大的树木与残破的村落被黑洞吞噬进去——
瞬息之后,谢关山仍立在原地,面前已是空荡荡的一片。
……简青离开了。
一句话也没有和祂说。
这个认知让谢关山有些恼火,而更多的,其实是淡淡的不解。
于祂而言,这种行为没有什么问题,更称不上过错。
桑阳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倒吊着双脚从树上垂下来,做了个不太好看的鬼脸:“你别急啊,关山,小误会啦。他现在就是一时生气而已,肯定还是喜欢你的。”
谢关山顿了顿,转头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红袍掀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桑阳在树上叫祂:“喂喂喂!谢关山,你去哪啊?今天不回天子殿啦!”
天子殿是谢关山办事的地方,那些逗留人间、身存罪孽的鬼魂们每日都会排着队进入天子殿,等待判官的审判。
然而,谢关山脚步未停,颀长的身姿迈过一束亮光,消失不见了。
祂答:“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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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关山觉得,自己小看了简青的气性。
在祂眼中,这人长相温柔,说话的语气也温文,没想到性子这么强硬,如何也掰不直。
那句话说出口之后,他便真的这样做了。
谢关山便跟了简青一整天。
他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即使那所村里的学校开不了了,他也没有停下,坚持回到那间破烂萧索的土屋里做教案、去那些还存活的孩子家里做些家教,尽己所能地让中断的教育之火继续熊熊燃烧起来。
谢关山便站在颓坯的篱墙外,沉默地望着他。
简青坐在一个看上去灰扑扑的小孩桌边,身上的白衬衫染上了墙灰的白,碎发随着风轻轻摇动着。
他低着头,在写些什么东西,连眼睫都弯起一个脆弱的弧度,遮住那双清透漂亮的眼。
谢关山听得见他在说些什么。
这节课应当是作文课,简青教语文,有意去培养一些能够用在作文中的文学素养,每次来小孩家补习的时候,都会带几本相对冷门的书,念给他们听。
这节课已到尾声。
窗外的槐树茂密的枝叶随着秋风轻柔缓慢的涌动着,吹动他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