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1 / 2)
轰——!!!
巨响震天,毫无防备地凭空炸开, 伴随着瓦砾四溅的噪音, 房屋也在同一时间坍塌下来, 扬起阵阵尘土,弥漫着遮蔽住视线。铺天盖地袭来的热浪将原有的平静迅速掀翻, 沉默过后,尖叫声响起, 路人四散奔逃, 连街上的司机也被爆炸的余威震慑, 将车辆七零八落地遗弃在马路中央,使得原本通畅的道路瞬间堵得水泄不通。
蔚宁坐在地上,仰着头, 死死盯着餐厅的方向,浑然不觉视线早已因为充盈的泪水变得模糊不堪。
几分钟前, 他还在餐厅里悠闲地用着餐。几分钟后, 他眼睁睁看着整座建筑在他面前被炸得四分五裂, 留下一堆废墟, 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力。
他在做梦吗?他一定是在做梦。无奈现实并不肯轻易放过他,从四散的记忆中拼凑出零星真相,驱使熟悉的争执声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回荡。
“不是的, 你冷静点, 不是你想的那样,跟他没有关系!”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不是!”
“你让他先走,晚点我再跟你解释,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你别动,呆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保证马上就回来!马上!”
马上?确实是马上。蔚宁笑了。他是没有动,但他回不去了。
又是这样……啊,又是这样!
交错的记忆通通回笼,于这一刻融为一体,在脑海中不停冲刷,拥挤着、叫嚣着,争先恐后,发誓要让他尝一尝它们的厉害。
蔚宁狠狠咬着牙,额头青筋凸起。他尝到厉害了,他懂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留在餐厅里的不是他,为什么被烧死的不是他?为什么赐他厄运不够,非要拉不相干的人陪他一同受难?为什么在他以为终于逃脱厄运、还来不及感到侥幸的时候又让他的爱人代替他承受本该由他来承受的灾难?为什么让他重生,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为什么给了他这么多,又在最后关头以这样一种方式无情地收回?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一次又一次,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啊,啊——,啊——!!!”蔚宁抱住脑袋,缓缓伏趴在地,无力地捶打着地面,撕心裂肺,直到被四散经过的路人撞到,才勉强恢复了些许理智。
这是哪里?他在干什么?哦,对,出事了,怎么办?找司秦啊。对,他要找司秦,告诉他出事了,他一定有办法……等等,司秦呢?司秦在哪里?司秦在里面……司秦在里面!
除了司秦,他还能找谁?还找得到谁?蔚宁挺起腰,无措地环视了一圈,似乎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报警”几个字。
对,报警!要报警,他要报警……蔚宁翻出手机,抖着手解锁,怎么都对不准按键,别说拨号,连手机都打不开来,急得他满头大汗,强撑着爬起来,想冲到马路对面去找人,偏偏脚软得厉害,不过稍稍用力,再一次跌倒在地,手也没力,握不稳东西,手机从指缝里滑落,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蔚宁抬手,明明离得不远,却怎么够都够不到。他“喝、喝”地喘着粗气,想笑,脸上早已泪流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警车驶来,又有救护车乌拉乌拉鸣着笛由远及近。蔚宁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脑袋乱得厉害,仿佛炸开,耳鸣一阵接一阵袭来,让他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只隐约感觉好像有谁蹲在他面前,嘴唇张张合合,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按着他的肩膀死命地晃着。
“啊,啊……”蔚宁抬头,眯起眼睛努力辨认,视线终于聚焦。他模糊不清地呓语着,挣扎了两下,终于摸到那张熟悉的脸。
“你掉了这个。”司秦摊开手掌,是一枚袖扣。
命运啊,仍旧待他不薄。
* * *
酒店,浴室。
司秦拧开花洒,仰头捂着脸顿了两秒,撸了一把头发。
半小时前,他在餐厅里被服务生拦下,本想结完账再走,意外发现蔚宁遗落的袖扣,立即甩开服务生追了出去。他站在马路对面看蔚宁送齐舫离开,迟疑着没有上前。他想了很多,脑子里很乱,也想通了很多事,尽管如此,等真正安静下来,需要他再次面对的时候,仍旧忍不住长时间地发怔,直到门边传来微弱的抽泣声,才让他稍稍回过了神。
司秦转头,对上蔚宁失魂落魄的眼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肯放松哪怕一秒,明明看起来安安静静的,眼泪却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滑。
司秦感到心脏猛地揪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许应该劝一句“好了,别这样”,又或者哄一句“没事,别哭了”,但他说不出口。他看着他跪在马路对面,听到对方撕心裂肺的叫喊和断断续续的哭声,还要怎么劝他别哭了、可以停一停了呢?甚至在看到对方拼命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怎么都爬不起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留在餐厅里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对方。他相信上一世的蔚宁坚定、坚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靠自己一个人撑下去,但是这一世如果出事的换成他,他不敢确定。但是这不代表蔚宁软弱,他只是太爱他了,不能怪他。
都是自己宠的,能怪谁呢?只能说一句,所幸没事,万幸没事。
司秦笑了一下,走到浴室门口,把蔚宁拉到花洒下面,替蔚宁脱掉脏衣服,打算一起洗个澡。餐厅爆炸的时候蔚宁离得远,不像自己灰头土脸的一身狼狈,却也没好到哪里去。看蔚宁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指望他能自己洗了。
蔚宁微微低头,听话地让司秦帮他洗头发。泪水混进热水里,一起被冲到地上,又冲进下水道,不留一点痕迹。
司秦忙了半天,总算把两人都弄干净,拍拍蔚宁的屁股示意洗完了,让他出去穿衣服。蔚宁还是不动,司秦无奈,只能全权代劳,拿来毛巾仔仔细细地替蔚宁从头抹到脚,穿上衣服,又蹲下去帮蔚宁穿裤子,发现蔚宁肩膀抖得厉害,水珠从垂着的眼睛里一滴一滴往下掉,打在手臂上,很快湿了一片。
原来还在哭。司秦停下动作,站起来抱住蔚宁,轻声安慰,“别怕,我在。”
没想到人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