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长河落日(2 / 2)
站岗的哨兵眼睛随即亮了起来,我刚以为他想问问医馆的事情,还在愁要怎么解释,就听到那人好奇地凑过来:“许梨大人?可是将军经常提起的许梨大人?”
唐云忠刚想要回答,周恪己和裴子德已经走了过来,周恪己颇为赞许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放哨士兵,又看到内部地面整洁,训练有素:“唐家军治军果真名不虚传。云忠,何不领我们先去营中看看?”
唐云忠被一下打断了节奏,倒也没有太在意:“那咱们先去火头兵那边找方群那个臭小子!等会儿咱们在营地里吃个饭。明儿一早咱们回北川。”
我看着有地方可以上城楼,立马来了兴趣,指着了望台的方向:“那边看出去是不是草原,我们可以上去看看嘛?”
周恪己往前跟上来两步:“阿梨怎么感觉格外高兴呢?”
“因为没见过啊!”我一想到自己已经到了只有在诗词里才看过的塞外,就觉得格外兴奋,“大人您听过《敕勒川》没有?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之前觉得我一辈子不可能到这么远的地方呢。”
我一想到那种书里说的无边无际的草原就在那高耸的城墙外面,就很有点激动,挠心挠肺地想要上去看看。不过话虽如此,我也不是那种小孩子,在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之后,我连忙又摆摆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眼下就是带你去草原上转一圈都没什么的。”唐云忠从后面过来,拽着我的袖子就要带我上城楼。
周恪己倒是一把叫住他:“云忠,休得胡闹,规矩就是规矩,既然身在军营,你作为统帅,岂能随意破规逾矩?”
唐云忠看到周恪己还是有几分胆怯,低着头好一会,示意周恪己附耳过去:“难得嘛!大哥你说说这北面又冷又累,我不是看那个谁难得说有点东西特别想要的,反正这事情本来就是也可也不可的……大哥就不能通融一回吗?”
周恪己眯着眼睛听了一会儿,不由得笑起来:“你和底下将领说,北川侯想要登烽火台巡查北境边防情况。北川是我的属地,我来此巡查乃是天经地义,这不就解决了?”
唐云忠一抱拳,不由得笑出来一颗小虎牙:“还是大哥有办法,我这就去找人安排!”
我在旁边听得有点云里雾里,还有些小担心,摆着手让他们别麻烦了:“刚刚是我多话了,不好上去就是不好上去,想想也是,营地的烽火台哪里是随便能上去的呢?小将军身为主帅怎么能率先破了规矩?”
倒是裴子德在旁边了然一笑,顺手拦住我:“姑姑别急,纵使小将军做事略有鲁莽,侯爷办事您还不放心吗?侯爷是不会坏了军营的规矩的。”
“主要是最好不要太兴师动众吧。”我担忧地探头看向周恪己和唐云忠,有点局促地往后退了一步,咬牙想了想,还是想走上前阻止他们,“不成,不看就不看吧,我也没有非要看,还是不要劳师动众了。”
不过我还没走过去呢,就被裴子德拦住了:“姑姑为何要那么怕劳烦别人?都说了是可以的,姑姑便等着他们去做就是了,如何这般不放心呢?”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位裴子德大人虽说有天纵之才,然而说话着实有些阴阳怪气的:“可以归可以,却不至于为了我突发奇想的这点好奇多废这么多心思。”
“他们这样尊贵的人物,倘若不乐意花心思,便是按着脑袋也有办法找到托词,姑姑又何必恃宠而骄呢?”说着,裴子德笑了起来,“以退为进,姑姑也是好手段。”
裴子德这话说得我怪怪的,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我可没有什么手段……裴大人这话说的。”
“既然没有手段为何要扮作可怜模样?事情已经定下便不要推脱,此事如此,其他事情亦如此。”裴子德颇有些过来人意思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上天赐予的赏赐,便应该尽数接下,与其在细节上推推拖拖故作客气,还不如在大是大非上果断而正直。”
我思考一会,转头看向裴子德:“这可是大人经验之谈?”
“自微末起身者,纵多有豪情壮志,也难免因习惯过去谨小慎微的生活,而分不清孰轻孰重。下官自田间一步步走到此处,对此感触颇深,故将心中想法告知姑姑。望姑姑不因为在下言辞耿介而心存不满。”
我沉默片刻,随即微微拱手:“裴大人所言,在下记住了。”
过没一会,唐云忠小跑回来:“成了!成了!咱们快点上去,眼下时间刚刚刚好,上去还能看到边塞落日的壮景呢。”
长河落日!那可是多少年来边塞诗词里都描述过的壮丽景色。我一时有些心情澎湃,一路跟着几人后面,沿着城门石阶小跑上烽火台,就在我登上最后一阶石阶的那一刻,一片红色的夕阳撞入我眼中。
如擂鼓一般的风声一瞬间便吹乱了我的头发,一只褐色的大雁发出一声鸣叫,撑开翅膀孤独地在日边贴着天际线飞过。无垠的枯黄草原无边无际地延伸着,与红色的天空交织出一道弯曲的地平线。
似乎终年不曾停下的劲风迎面而来,带着砂砾一般的寒冷的感觉,如同刀割皮肤似的。我眯着眼睛靠在凹陷的观察口往外看过去,就看着那赤红中翻滚着金光的太阳在很遥远地地方蓬勃地悬于空中,仿佛草原所有生灵都被凝练为了那一个火球一样的太阳。
周恪己跟着走过来,低头看着我笑了笑,复指向远方:“那里住着匈奴十八路单于,等他们都俯首称臣了,我就带你再去那里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