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甜枣(1 / 2)
(十)
沈洱不可置信地走向火系阵法,蹲在地上看向那堆已经连是什么东西都分辨不出来的灰烬,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堆,该不会就是他刚刚从床上扔下去的育儿书吧!
完蛋,现在想看也看不了了,可他不是故意的啊。
脑海里顿然浮现方才顾明昼如死水般冰冷彻骨的眼神,沈洱冷不丁打个寒颤,汗毛耸立。
顾明昼说过,如果明日他答不上来,就让他洗干净等好,新仇旧账一起算。明日若是顾明昼提问起来,或是发现这本育儿书成了灰烬,会不会一怒之下一剑砍死他?
顾明昼肯定不会听他解释的,以前军师曾经给他念过凡间流行的话本子解趣,话本子里写过,正道人士绝对不会听反派的解释,无论反派有怎样的苦衷,犯下的罪恶都不可能一笔勾销,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思绪收回,沈洱望向地上那坨灰,心好像也被烧成了一坨灰似的。
他把书烧掉了,顾明昼一定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的!
现在呈现在沈洱面前的,只剩两个选择。
一,趁顾明昼现在睡觉,先下手为强。
身后传来顾明昼几不可闻的呼吸,但沈洱清楚知道,这人绝对没睡着,说不定就是故意装睡,背地里等自己暴露杀意之后再顺理成章以自卫的名义,把自己连人带崽一起干掉。
心机男不得不防,如果失败,他就没活路了。
不行不行,得冷静,现在还有第二个选项可以选择。
二,想办法,连夜下山跑路。
从顾明昼眼皮子底下离开的可行性虽然不高,但也总比杀掉他这怪物仙尊要更简单。
等顾明昼睡熟一些,他再悄悄变回没有邪气的原型兔子,逃出山洞。
扶风山又落夜雨,溪水潺潺,更深露重。
沈洱变回人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在泥泞不堪的草丛中奔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只要能跑到山下的村庄,顾明昼就再也休想找到他。
村庄,村庄……
沈洱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竭尽全力地跑着,脚下忽地被一根不知哪里冒出的藤蔓绊倒,整个人摔进泥里,他想爬起身,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头朝下轱辘轱辘地从陡峭山坡上滚了下去。
不知滚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
粗粝的石子在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血痕,沾着血的泥水在脸侧滑落,沈洱强忍住遍体的剧烈痛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抬起头去,整个人呆在原地。
面前哪是什么村庄,典雅奢贵的宫阁楼台连绵不尽,朱墙碧瓦高大宏武,琉璃灯盏如天上繁星,不远处长街人声鼎沸,熙攘热闹。三百年前那不到二十人的小村子,如今竟已成了一座繁华富饶的不夜城池。
他怔怔地走进城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童,脑袋高高抬起,仰望着仿佛能够直插云霄的高大楼阁,出神地想象里面的场景。
好漂亮,比他当初住的碧磬宫还要漂亮。
街上所有百姓都穿着体面,提着精致的琉璃灯盏,所有人经过沈洱时,都忍不住驻足投来异样的眼光。
沈洱被这些目光看得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自己。
脏兮兮的衣服,泥水从发丝滴滴答答地掉落,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还跑丢一只,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脸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和其他人相比,好像确实奇怪了些。
他垂下脑袋,耳尖微微泛红,而后故作若无其事地抓住肩边的头发,悄悄把上面的泥水拧干,然后捋平衣裳上的褶皱,蹭去脸上的血和泥巴,挺起胸膛走在人群里。
还没走几步,沈洱的肩头忽然被人狠撞了一下。
身上本就疼得难受,撞到肩头之后沈洱更是忍不住抽了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人却先开了口。
“你眼瞎啊,知不知道老子身上这件衣服是什么料子?”
沈洱被撞地懵了一下。
片刻后,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他才缓缓抬起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一身花里胡哨的华贵锦服,上面绣着精致风雅的蟠龙图案,腰间还佩着宝玉和名剑,相貌尖酸刻薄,声音嚣张跋扈。
沈洱直勾勾地盯着那件漂亮的锦服出神,眼睛好像被那细腻的纹路黏住似的,顿了顿,他又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脏旧的素衣,眉头轻轻蹙起。
“老子问你话,臭乞丐,听不懂?”男人上前一把扯住沈洱的领子,面目狰狞,“这件云绣贵得能买你一条命,让你身上这摊臭泥给我弄脏弄臭了,你怎么赔?”
沈洱没说话,眼睛微微眯了眯,指尖悄悄运起一股邪气。
他虽打不过顾明昼,但杀个人,还是很简单轻易的。
刚要动手的刹那,男人身后忽然跑来三五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沈洱偏头看去,这几个护卫至少是金丹期。
沈洱犹豫片刻,手心邪力顿然收起。
被那混账虎妖打过的小腹还在隐隐作痛,体内邪力也因为和虎妖对打所剩无几,三百年没吃过恶念,他现在太弱,还怀着孩子。
如果真要打起来,这三五个金丹期护卫虽可以解决,但太拖时间,万一顾明昼察觉到他逃出来,把他抓回去就功亏一篑了。
当时要是吃掉虎妖的恶念,说不定现在不会这般狼狈。
沈洱很快又抛掉这个念头,如果当时真的吃掉恶念,说不定现在他命已经没了,顾明昼回来的那么及时,可能会当场撞见他吃恶念,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他斩杀。
顾明昼比虎妖可怕多了。
他缓缓收回思绪,眸光落在面前男人身上,低声开口:“你该庆幸本座今日没时间收拾你。”
随后不等男人和护卫反应过来,沈洱腾空跃起,一脚踢在男人脸上,将他直接踢得晕死过去,整个人飞快变回原型,淹没进人群里。
身后传来护卫们的吵嚷声,兔子毫不在意地走在街上继续奔波逃命,然而转了好几圈,兔子竟然越走越偏,街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他好像……迷路了。
这座城很大,大到他找不到出口。
三百年前,他是这里的主宰,三百年后,他却像一颗尘埃。
左右护法不在,军师也下落不明,身后还跟着个要追杀他的顾明昼。
他该何去何从呢?
兔子不知如何是好。
“爷爷,是兔子!”忽然间,一双小小的鞋子停在沈洱面前,截住了沈洱的去路。
沈洱抬起脑袋,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正兴奋地望着他,旁边店铺里,走出一个驼背老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