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契之从（2 / 2）
安东率先带头向外面走去，桑宁和莫伊斯特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璐比后也跟了上去，莎莉又回头的对两人说道：
“盖伊并没说不让你们同去，两位如果有兴趣的话也随我一路前往如何。”
塞勒斯点点头，璐比也早就想在城里好好炫耀一番了，两人对莎莉的提议都没异议。
莎莉去了二楼收拾东西，屋内又只剩下璐比和塞勒斯，璐比还沉浸在刚才的骑士幻想中无法自拔，似乎已经决定要一路把这套铠甲穿回安格里辛去了，被她源源不断的骑士知识轰炸的塞勒斯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个得意忘形的假小子，
“你不会忘记这套铠甲是谁的了吧。”
“……”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小骑士瞬间僵在原地，本就不高的身板更是肉眼可见地萎了下去，她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思考如何从莎莉那里得到这套铠甲，最后只能用有限的人生阅历得出唯一一个办法：买。
“塞勒斯，你会付钱的……对吧？”
璐比睁着大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塞勒斯，两根食指不安地戳来戳去，就像是被无良雇主拖欠工钱的可怜童工在小心翼翼地讨薪，怕塞勒斯误会，她又赶紧说道：
“不是要你买给我的意思，等我正式加入骑士团以后就会有工资，到时候我会还你的，哪怕利息高点也无所谓。”
塞勒斯被她的反应搞得哭笑不得，自己是带了不少伯伦钱币，从盖伊的话中听出罗雯城也有对外的商队，在货币流通上倒是不用担心，只是就算他们想买，莎莉也未必会卖。
“既然小姑娘喜欢，卖给你们也无妨。”
莎莉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一楼，看样子是听闻了两人之前的谈话，此刻正笑吟吟地面对着两人，
“我不需要钱币，但我要的东西塞勒斯先生应该能给我。”
说罢还极具暗示性地冲塞勒斯挑了挑眉毛。
刚喜上眉梢的璐比瞬间就垮了脸，毅然决然地脱起身上的铠甲来，
“是我要买又不是塞勒斯买，你有什么要求就跟我提，我给不了的话就不要了。”
假小子的反应早就在莎莉意料之中，不如说她就是为了看这一出好戏才有了那些让人浮想的话，见璐比如此果断地放弃，莎莉知道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恩尼奥他们对小姑娘拳脚相加，这套铠甲就当是给他们的无礼行为赔罪了，两位也快做准备吧，别让孩子们久等了。”
“哼，是我教训了他们才对。”
璐比虽然表面上不想领莎莉的情，但看见莎莉转身离开后还是悄悄把脱下的铠甲穿了回去，让目睹全程的塞勒斯忍俊不禁。
“喂，塞勒斯。”
捧着头盔背对塞勒斯的璐比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塞勒斯还以为是她发现了自己的嗤笑，赶紧整理了一下表情。
好在小骑士并没回头看塞勒斯，依旧背对着他继续说道：
“我不像你一样能说会道，但我知道谁对我好，这一路上我受了你很多照顾，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通红耳垂旁的金发抖动着，塞勒斯猜测璐比大概又在绕耳边的头发了，似乎每当紧张时她都会这么做。
“你怎么做是你的选择，但我明白你没有体贴我的义务，我想回报你，可我唯一会的事情就是打架，你又那么强，大概我连给你当盾牌的资格也没有。”
假小子肩膀抖动着，如果说之前她还对塞勒斯的实力抱有一些侥幸的想法，昨晚目睹的灾厄黑铠就是彻底击碎妄想的重锤。
“就算你说不带我去艾利亚斯了我也可以接受，付出与回报应当对等，这是理所当然的。”
璐比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说之前塞勒斯是因为奴隶契约而必须把自己带在身边，那么现在契约已经解除，他完全没有理由再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在身边了，她明白自己的价值有多少，这是在孤独中成长的人时刻都会进行的自省。
哪怕这个男人昨晚在钟楼上对她发出了一起探索星空的邀请，哪怕自己曾和他拉勾约定一同回到艾利亚斯，璐比仍然做好了随时被他抛下的准备，就像她的父母一样，就像茉艾拉婆婆一样，就像库汉的孩子们一样，她将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弱小，也正因如此她才如此狂热地追求骑士之道，追寻着她心中最完美的骑士玖的背影。
璐比转过身来，尽管双眼泛红，但没有一滴泪水从眼眶落下，这是她最后的矜持，她不想让这份独属于骑士璐比的坚强决堤，可不知为何她还是想留在塞勒斯身边，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她也要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甚至有一点怀念起曾把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奴隶契约。
“如果你还愿意继续与我同行，不管是打扫卫生还是牵马扛包，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让我去做，把我当仆从使唤也没关系，虽然这些事情比不上你为我做的那些，但我会尽力实现你的要求。”
塞勒斯有些愕然，他帮助璐比一部分原因是同为安格里辛人，更多的则是自己的恻隐之心，他的家人死于一场灾难，在璐比身上他看见了一些自己的影子，如果没有遇见贝尔菲格尔，他能像璐比一样找到让自己坚定不移前进的路吗？
“我听说你们贵族喜欢和我这种年纪的人玩什么过家家游戏，虽然我不懂，但如果塞勒斯你需要的话……”
“停停停！”
塞勒斯急忙打断越来越危险的话题走向，他大概能猜到贵族们过家家的真相是什么，那群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人躺在懵懂少女怀中喊妈妈的样子着实让他反胃。
面对那双认真的眼睛，塞勒斯知道她不是为了博取自己同情才说出那些话，如果自己现在让她离开，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入北境的漫天风雪中，既然对方已经展露真心，自己也应该真心相换。
“我认同你的想法，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纯以物质多少来衡量的，我给你的对我来说无关痒痛，而你为了在物质价值上将其配平就甘愿付出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塞勒斯用力拍了一下璐比的头，打得她轻轻呻吟了一声，
“不要看轻自己的价值，也不要低估一个骑士的未来，你不是需要向我摇尾乞怜的奴隶，你是王国骑士团未来的骑士。”
“魔法师塞勒斯·柯瑞欧提的队伍中需要一名前卫，现在告诉我，谁想要和我组队。”
璐比戴上头盔，将自己软弱的表情隐藏在坚硬之下，声音颤抖却洪亮，仿佛用尽自己全身力气般喊道：
“我！见习骑士璐比·可儿诺，想要和塞勒斯先生同行！”
身负奴隶契约时一次都没叫过的称呼，反而在契约消失后从璐比口中说出。
塞勒斯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去看璐比头盔下的表情，只是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后便离开房间，他明白这位小骑士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情绪，补上那份决堤的坚强。
璐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滴滴水珠顺着头盔缝隙渗出，散落一地的辛伮比饰品中有一个布偶娃娃，此刻只有它见证着这场无声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