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牵丝蹈火(1 / 2)
夜已深,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形如可怖幽灵的狂风暴雪开始席卷整个比格爱特,雪白与寒冷将整个城市拖入寂灭。
比格爱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导致它的基础设施建设难度更高,不能像艾利亚斯那样全城大规模应用煤气灯照明,这也使得它的夜晚少了许多喧嚣。
桌上的汽灯把房间照得通透,塞勒斯脱下后背烧融的大衣,连带着撕下了一大块内衬的衬衫,破洞之后隐约能看见流动着光泽的贴身细甲。
这件道具是他自己制作的,上面附着了好几种防御魔法,它们依靠着塞勒斯满溢的魔力而自动运作,消化多余魔力的同时也保护他的安全。
他们并没有急于和帕斯洛恩达成合作,这场行动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明里暗里都有不少缠斗。
塞勒斯休息的房间是一间书房,他很快在抽屉里找到了纸笔,开始在买来的那几张地图上勾画起来。
能背下魔法原典的塞勒斯记忆超群,先前见过的地下水路图很快被他大致复现了出来,除了一些细节上比较模糊,其他的差不多和帕斯洛恩的有几分相似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塞勒斯也不好太细致入微去观察。
帕斯洛恩自称是以学术交流的名义来到这里,为计划中要赴伯伦的圣武士开路,那么他到比格爱特的时间应该不长,这种分秒必争的事情无论是伯伦还是辛伮比都不会让他优哉游哉地旅游观光。
地下水路错综复杂,在短时间内能了解得如此详尽,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口中的合作者,那位合作者应该早就来到了比格爱特,或者就是十分熟悉地形的本地人。
塞勒斯一边将线索提炼推敲,一边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想法,这是他常用的思考方式,可以尽可能保持自己条理清晰。
如果是后者,那么帕斯洛恩就是在来到比格爱特后锁定了魔方晶藏在地下,然后找原住民帮他搜索。
塞勒斯笔走蛇龙写下推理,停笔思考片刻后又划掉了这个想法。
帕斯洛恩很重视这件事,按他的说法走私的魔方晶中有必须处理掉的重要信息,临时委托底细不明的人来调查,于情于理都很难说通。
如果是前者,那位合作者早就来到了比格爱特,倒不如说他来比格爱特就是因为接受了辛伮比的委托。
在事情有了眉目后他便将信息传递给万相神教,而后帕斯洛恩来到这里和他接头验证信息真伪,为圣武士的到来扫清障碍。
这个想法似乎更合理,圣武士入境迟早会引起伯伦的关注,那时这场表面游戏也就玩到了尾声,两方将展开最后的角逐。
现在大风雪阻隔了交通,破坏了预先安排好的计划,圣武士再怎么赶路也没法在被限制之前完成工作,所以万相神教放弃了委派圣武士的计划让帕斯洛恩来承担扫尾任务。
虽不知道帕斯洛恩实力如何,但单从这样的阵仗来看辛伮比似乎没有很重视这次行动,除了帕斯洛恩这个黑月圣徒之外竟再也没有其他后手,以至于让帕斯洛恩不惜对自己这个局外人托出情况以求帮助。
塞勒斯对帕斯洛恩为什么找上自己并不意外,同为魔法师协会成员的帕斯洛恩肯定知道自己中立灰塔的名号,相信塞勒斯哪怕不参与也不会做对辛伮比不利的事情,毕竟辛伮比是魔法师协会最大的支持者。
至于那位合作者,塞勒斯更偏向于他是万相神教找来的人,正因为帕斯洛恩无法指挥他,才会来找塞勒斯寻求帮助。
能探遍地下水路找到魔方晶的位置,塞勒斯回想着和魔方晶有关的一件件事情,下意识摩擦起手指上的戒指。
他转动着左手中指上那枚朴素的戒指,这是他进入暗面大厅的入场券,一个想法突然如电流般窜过脑海。
厄运佣兵曾在无为众的集会上说过她要销掉一批魔方晶,时间不定,数量不定。
她的话或许真可以找出走私的魔方晶,虽然在集会时厄运佣兵表现得不讨喜,但她的业务能力毋庸置疑,大大小小各种委托都能完成得很好。
合作者会是她吗?尽管两者并没有确切关联,塞勒斯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纸上写下了厄运佣兵几个字,如果真的是她,在集会之外见面不知是好是坏。
“无论两位同意与否,我都会在明晚开始行动。”
琢磨着帕斯洛恩最后的话语,塞勒斯熄灭灯火躺在不算柔软的床上。
魔方晶的位置正好在不息圣堂脚下,各种消息不胫而走,整件事在比格爱特传得沸沸扬扬,黑翼也在这时候入场,他们是否和这件事有关,又承担着怎样的角色呢。
如果他们是来争抢魔方晶的,乖张的纳德茨达完全不适合隐秘行动,看起来是负责人的古兹曼根本控制不住她,黑翼应该没蠢到高调闯入两国之间的博弈。
教堂里罗维娜曾提醒过别招惹纳德茨达,她最后说的小心乌鸦又是什么意思。
各种疑点纠缠成线,塞勒斯感觉躺在床上的自己好像被套入茧中,纵使睡意越来越浓,他的脑却一刻也不愿停止思考与推演。
“璐比是无辜的,不能把她卷入危险之中。”
这是塞勒斯意识与现实断开联系时留在思绪之海的最后一朵浪花。
……
……
寒冷并不能留住黑夜,却可以蔓延到白天。
唱诗班悠扬的歌声从头顶飘来,亚雷在头昏脑涨中睁开了眼睛,失温的四肢许久之后才响应指令动弹起来,感谢教堂中大量的供暖设施和管道让这里的温度不至于太低,不然此时的亚雷便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罗维娜先将两人带去了监狱,而后又蒙上他们的眼睛走了很长一段路,亚雷凭感觉知道他们是在下行,沿途的空气更加潮湿凝重,时不时还有水滴的声音,最后两人就被送到了这个似乎是教堂地下的禁闭室中。
就好像感应到他已经醒来,门上的窗口打开,今日补给被扔了进来。
“喂,你们给的东西太少了,是想冻死我吗!”
亚雷强迫自己踉踉跄跄奔向门边,可除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外再也收获不了任何回应。
“妈的,废物大哥!”
亚雷一拳砸在门上,心中对古兹曼的不满愈加膨胀,他的实际年龄其实比看起来小很多。
脚步声来到隔壁房间,就在门外的人刚打开窗口将食物放进去时,金属撕扯的刺耳声响霎时间回荡在狭长的走道中。
亚雷扒着窄窗斜眼看去,发现一只长着暗红鳞片的手臂从窗口刺出,发放物资的教会执事被这只手死死扼住脖颈,双眼暴突两脚悬空,整张脸扭曲成恐惧的形象。
“冠军!别做傻事!”
尽管对古兹曼心怀怨念,但亚雷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如果真的伤害了霜雪教会的人,就算是黑翼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食物很多,假的,我生气,又黑又小,我讨厌。”
执事哪里知道先前哄骗纳德茨达的说辞,他只不过是按要求将每日配给的食物送到,哪曾想门后面关着这么可怕的家伙,缺氧和恐惧当场就让他翻起了白眼。
来之前随身的武器和道具都被没收,使用魔法也被限制,亚雷没事干时就会将耳朵贴在墙壁的管道上倾听外面的动静,他偶尔会听到盔甲摩擦的声响,这让他知道这里绝不只是个普通的教堂。
“你要吃的我这里有,快放开他!我求你了,看在加拉多先生的份上,冠军!”
亚雷近乎哭一样地哀求着纳德茨达,这里的武力可能一时半会制服不了她,但收拾自己绝对绰绰有余,他不得不搬出佣兵团团长的名字,希望能稳住这颗炸雷。
传奇冒险家天空之王门丘·加拉多是唯一能让纳德茨达听话的人,也是黑翼中许多人都让着这个问题龙女的原因。
亚雷的话让纳德茨达擒住执事的手松开了,倒霉的执事像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还在微弱起伏的胸口让亚雷长出一口气。
然而这份安宁只持续了片刻,接下来纳德茨达生涩的通用语让亚雷如坠冰窟。
“父亲,从不会,骗我,我们,讨厌,说谎。”
隔壁房门发出巨响,震得整个房间都在摇晃,与此同时墙面浮现出古怪的魔法阵,嘈杂的脚步声自头顶传来,果然和自己想得一样,这里不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法阵的加持让纳德茨达无法破门而出,骤然升温的空气宣示着亚龙人此刻的狂躁,冲撞声一浪一浪撼动四壁,每一下都是打在亚雷心上的绝望烙印。
妈的,加拉多先生究竟从哪里捡来的这个惹事精,为什么偏偏我们还要和她一起出任务!
“你们在做什么!退到角落里去!”
亚雷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数十名银盔亮甲的骑士从长廊一端鱼贯而入,粗旷的警告由远及近,军靴踏地之声洪如雷震。
早先的寒意现已一扫而空,亚雷只感觉周围的温度高到让人呼吸都会咽疼,这并非是压力带来的错觉,而是实实在在从隔壁涌来的炙热。
他举起手靠墙站定,嘴里依然没有放弃最后的挣扎。
“冠军,冷静下来,按骑士大人们说的做。”
这近乎乞求的话语已经完全传达不到纳德茨达耳中,她全身的鳞片层层张开,诡异裂痕再度攀上胸腹,喉腔之中滚动着愈发膨胀的毁灭。
“把伤员带出去,启动法阵。”
为首的骑士队长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一众士兵很快进入状态各自完成任务,禁闭室内的温度开始极速下降。
“嘶,要了命了。”
极端冷热冲突让亚雷表情抽象起来,明明口中还在呼吸灼热的空气,脚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冷得发颤。
“我要,出去”
隔壁的动静依旧没有消停,滚滚热浪不断撞击四壁,炙热洪流从纳德茨达口中喷出打在牢门之上,受魔法保护的稀有金属大门竟然隐隐有了要变形的迹象。
“启动下一级防御魔法,提升干扰强度,准备束缚具。”
队长也惊讶于纳德茨达蛮横的力量,但久经沙场的宗教骑士自然不会被这种场面慑住,当即下达了新的指示。
两名银骑士拿出森寒的不祥镣铐,一左一右埋伏在了牢门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