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向死而生（2 / 2）
世上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吗？大概是没有了的。他只想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族人们怀里，永远也不再睁开眼睛。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起来！！！”
不是梦，有人叫醒了他。
“你要在这死人堆里躺到什么时候？”
“你走吧…”
“怎么，你也想死在这跟他们做伴？”
潇肃没有说话，没有睁眼，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在生养他的地方，和生养他的人们死在一起，虽然算不上体面，但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知道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还活着！”
“那又怎样…”
“既然还活着，那就别急着死！”
“这堆白骨，是我活着的所有意义。他们死了，我也不再有活着的意义…”
“说的什么屁话！”
“你又怎么会懂！！！”
潇肃再次歇斯底里起来，咆哮着，怒斥着。
此时的明日香倒也不再害怕他这副模样。
他不知道明日香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踏着吱吱作响的白骨走到他身边，少女也有些生气了，反呛道：
“你以为就你没爹没妈了？！你以为就你痛过？！”
“这种痛苦，我懂！”
“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些离开的人，绝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副德行！！！”
她也痛哭起来。
生存在这样的世界，谁没有尝过几分锥心之痛呢？无非是有的人走的出来，有的人则沉沦在痛苦中，消失在时间里罢了。
“你怎么知道，父亲母亲不想看到我这样？”
“因为…因为母亲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好好活下去，妈妈不想看到你哭……”
明日香的感同身受可能并不能安慰到潇肃分毫，毕竟他已经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但她的确让潇肃恢复了一点儿理智，不再行尸走肉一般，眼神涣散的躺在白骨上。
“你给我听着！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死，但我肯定你的父母知道为何而活！”
“你还活着，不是嘛？！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他们才不会白死！”
这个看似潇洒帅气的少女，远比潇肃要更懂得生命的意义。
陈玄策夫妇死的并不安宁，并不体面，但在中枪倒地的最后一刻，他们必然将生的希望托付给了唯一的儿子。
没人能长生不老，但精神会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这一趟爬起来，就别再倒下去了。”
“跟你说话呢，”
“喂！”
少年在白骨面前三叩九拜，祭奠父母、族人去，也祭奠死过一次的自己，随后踏上机舱，离开了他曾经的一切。
他选择活下去，或者说，他重生了。
很奇怪的一点，凡人想要获得新生，似乎都只有经历撕心裂肺的痛苦这一条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人万事亨通，一路平安，最后得道成仙的故事。
潇肃成不了仙，甚至连个复仇对象都没有。
司徒云升那小子，就这么白白的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暗族也还没死绝不是嘛，你不是说那个虎痴小子，是你的同胞嘛？”
“有没有可能，带我去见他。”
“不可能。”
“为什么。”
“第一，我不去虎痴。那儿男人味太重，我受不了～”
“第二呢。”
“第二，你现在这个身份，那可是众矢之的，你去见他，只会害他。”
明日香说的很有道理。斑蝥已经出手过一次，正伺机而动，要是没有虎痴这重身份罩着，现在估计死好几次了。
潇肃想见他，很想。至少能有个人和他抱头痛哭，至少能有个人懂他的撕心裂肺。
“话说，云升，他怎么样了？…”
“死了。你应该能猜到的。”
“嗯。和你此行的目的一样，只是确认一下…”
她很平静，平静的像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那可是他的发小啊，突然就这么去了，反应居然这么冷淡？
“你不哭嘛？”
“刚刚不是和你一块哭过吗？”
“我是指云升。”
“不哭。至少不是现在哭。”
她戴着墨镜，潇肃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言辞中痛心疾首，还是笼罩了这个小小的机舱。
“我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可不是么。记挂的人，什么时候死了都不清不楚。你比我好，至少还看到了一堆白骨。”
“我会为他们活。”
“嗯，这也是种活法。”
“可是我该找谁报仇呢？杀他们的人是司徒云升，可连他也死了……”
“一定要报仇嘛？”
“我说了，为他们而活，报仇是第一件事。”
少女有些愣神，褪下司徒云升的面具，这个少年的气质，真的和那个虎痴少年有几分相像，都那么绝望，都向死而生。
“你要报仇，那对象可太多了。”
“什么意思？”
“死了的云升，欧阳家的欧阳振业，段家的段宏，还有王家、贺家、周家，甚至能量教，他们都值得你复仇。”
“他们和我族人的死有什么关系？”
“他们缔造了这个畸形的秩序，垄断了一切资源，要不是这样，你们至于这么苟且偷生，至于像蚂蚁一样被轻松踩死嘛？”
“我明白了，归根结底，这个世界就是错的！”
“你可以这么说。”
潇肃丧失般的脸上终于再次有了表情，虽然是愤怒，但也比绝望来的好。
明日香说的话，令潇肃茅塞顿开。
自己的命运，并不是个别人造成的，这个世界，错的太离谱。
才会有食不果腹的暗族，才会有横行霸道的硕鼠，才会有不得不反的盲流，才会有至高无上的白人。
这一切都是错的。
“是带你回约克城，还是去哪？”
“我想，再沉沦一会儿。”
“想哭就哭吧，我不笑话你。”
“哭够了。不想…不想再让天上的人看到我这个样子。”
“好，那就尽情狂飙！！！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