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能阻挡天雷劫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共命之契,结契后双方从此息息相关,命运与共,视同一体。
然而这个契约比活牲献祭之术还要苛刻,它需要结契的双方同时将自己的整个命运安置在天平两方,有任何一方产生退缩之意,都无法完成。
喻宵强横的神识悍然冲进喻青崖的识海,然而面对他识海中蜷缩成一小团,根本不愿意和他交流的意识,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想上去敲醒他,那小小一团意识却对他呲起尖牙,完全不让人碰,一碰就炸起一身尖刺。
喻宵庞大的意识体伸出爪子,拍——拍——拍——,越拍小毛团越炸,最后喻宵拍累了,无奈地看着它: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刺球的尖刺褪下来,看起来异常悲伤,不知为什么,他的徒弟看起来总是有一种超乎同龄人的悲伤,连意识体也这样。
喻宵的意识体没办法,伸出爪子将它搂在怀里,拍了拍,是不是抱抱你,你就开心了?
被抱在怀里的小毛团一愣,抬头看着他,颤颤巍巍地对着大家伙试探出一小截触手,喻宵却瞅准机会,大举入侵,一瞬间契约完成。
天空中毁天灭地的劫雷已经轰然而下,喻宵抓起已经脱力昏迷的喻青崖,一口吞入腹中。
身上的金焰猛然暴涨,举头凝视苍天,手中凝出一柄熊熊燃烧的烈焰长刀,在雷光照耀下,凛冽的修罗金身展现出一种异样的神光,怒吼着向凌空而下的紫金巨龙迎头劈去。
金色的神辉与紫色的诛魔雷劫悍然对撞,剧烈的冲击波掀起一圈又一圈波涛,几乎将整个岛屿掀起一层皮。
狐狸带着一票人,撒丫子就跑,头也不敢回,与它一起的还有窜出海底的深海生物,大家都和世界末世降临一样逃出风暴中心,能跑多远就多远。
不知过了多久,遮天蔽日的沉沉黑暗终于散去,风浪缓缓平息,一轮巨大暗红的残阳挂在天边,海风吹过时,居然看起来有几分宁静。
夕阳余照中,金色的巨神被染上一层赤色的阴影,沉默伫立。
甩甩金焰,噼里啪啦掉出几根小电弧,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层浅淡的虚影,只剩一个黑影倏然而至。
收敛法身的喻宵,反手劈出一刀,将整个无恨岛用刀气封锁,任何人不能出入,以防遗落下什么东西。
看着老老实实趴着的狐狸,以及它背上一群呆若木鸡的人淡淡道:“送他们回家,再改掉他们的记忆,你是狐族,对这种事很擅长。”
狐狸立刻把头点成拨浪鼓,以前它对喻仙尊的实力也有点认识,但亲眼目睹这场实战后,它才意识到认识的恐怕还不够。
卧槽!一百零八重天谴紫雷,连个皮都没破一下!
抬头,喻青崖脸色苍白地趴在他师尊的肩头,也不知是死是活。
喻宵望了望天,总觉得今天的事没有那么好收场,扛起小徒弟,转瞬消失在海上。
如今师尊来问怎么处理,喻宵沉下眼眸思考了一瞬,等抬眼时,已经做好了决定。
……
喻青崖埋头躺在浮牢中不言不语,原本按照计划,他成功入魔后肯定要跑的,从此无拘无束。
可是不知怎么的,当时脑子抽了,以至于现在沦落成阶下囚,任人宰割。
寂静中,一颗心一直在跳,那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心跳弧度,也有另一个人的,两颗心纠缠得久了,渐渐地就变成了统一的频率。
他茫然地捏着一颗心脏,想着师尊坚定跟他缔结共命之契的样子,陷入迷茫,这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间,浮牢的结界打开了,喻青崖掉在地上,一抬头,就看见没什么表情的喻宵。
喻宵伸出手:
“跟我走。”
“去哪?”喻青崖茫然地拽住他的手。
“回家。”
这之后,他们还真的回到了孤其山的小竹屋,师祖师伯在后面阴沉沉地看着他们,但都没说话。
离去的短短几天,并不足以让孤其山产生变化,然而回来的人,却都不一样了,而且不是有些改变,是物种都变了。
喻青崖神经质地抓挠着竹木地板,他的每一节手指都像是晶莹剔透的白玉琢成,顶端生着尖锐的指甲,颜色鲜妍,宛如女子用凤仙花精心涂抹的蔻丹,却在竹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刮痕。
抬头,露出眼尾的一滴血痣,按照面向来说,奸门生痣,不是一个好面相,容易命犯桃花,但在雪白长发掩映下,那一滴鲜红,实在漂亮得紧,单看一张脸,就很难让人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一双妖异的赤瞳,也显出几分可怜可爱的味道。
“师尊,为什么要和我缔结共命之契……”
哪怕知道师尊可能是一种并不怕死的异类生物,喻青崖的心也忍不住发颤,如此决然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他的姿态,就算是演出来的,又怎能让人不心动神摇。
签订共命之契后,喻宵一定程度上可以感知喻青崖强烈的心绪,仿佛胸膛中多了一颗心脏,炽热的,永不停歇的,一声声热烈的跳动,让一向心如止水的喻宵觉得有点吵。
按下胸膛中不属于他的激烈跳动,平静道:“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担那十万因果之孽呢?”
喻青崖:……
其实他那样做的最根本目的是为了快速修魔,这条路他前世驾轻就熟,今世走起来也毫无障碍。
可是在外人眼里,这恐怕是他在乎师尊到极致,甚至愿意为他牺牲自我的表现。
如果是原来,这也是他希望的,让师尊后悔,让师尊内疚,让师尊那不多的良心备受煎熬。
但在共命之契后,喻青崖突然茫然了,扭过头去,哼声道:“我开心,我愿意,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要是原来,他这副做派早惹得喻宵心头火起了,但这次喻宵出奇的没有反应。
事实上,从岛上回来,他也处于一种深度震撼中,震撼到第一次好好审视这个徒弟。
他和他的缘分,源自一次意外中的意外。
总之回过神来,一个小孩就到了他的手上,不是一棵树,不是一只狐狸,而是一个真真切切、柔软、弱小、懵懂的人类幼崽。
他对他,应该也谈不上多好吧,比如师尊现在还会念叨起的喂草事件。
师尊常常跟他说,你徒弟能活蹦乱跳地长大,一半因为你,一半因为他生命力顽强。
总之,喻青崖是在他不经意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顽强长大的,然而有一天,这个野蛮生长的小孩,突然挡在他面前,以一种不顾一切的姿态为他献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在喻宵平静的心海里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于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