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1 / 2)
除掉祝龙,原本都在欢庆胜利,然而小鸟金眸一转,压迫感瞬间回来了。
犹如火焰般的野兽并没有动作,而当那对巨大的金色眼轮垂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呼吸。
几乎毫不犹豫的,整个妖族跟着椿妖王往大椿身后一退,不关它们事,它们现在就投靠大椿娘娘,大椿娘娘在哪它们就在哪!都是妖,分什么彼此嘛!
人族:……
不约而同看向大巫圣尊和魔君大人,好像这里就这俩人靠得住啊……
救……救……救命!
喻青崖看着小鸟金色的眼眸,宛若一团幽深的深潭,没有映出任何倒影。
哪怕在他执意要“喂养”小鸟的时候,就想过今天,可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如刀绞。
那只纵横远古的小鸟,终究不是他的师尊了……
他其实很想摸摸小鸟的眼睛,问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然而小鸟只是趴在地上,对着害它粉身碎骨的罪魁祸首,低低地叫了一声:“咕——”
所有仙神都忍不住后退,只有长乐宫的人还留在原地,此刻的青雍道祖,终于如无数普通凡人老头一样,无奈地叫了一声:“老大……老七……”
仙人亲缘寡淡,然而从四野八荒,不同地方,不同时代,不同境遇,汇聚到一起的师门缘分,又何逊于血脉亲缘?
他很心疼小徒弟,因为那个孩子总是不爱说话,又不太聪明,老是被一群成精了的师兄们欺负,被欺负了也不知道,总是比别人更需要操心。
他也很心疼大徒弟,他最大的弟子,从来没有人看过他幼小的样子,包括他,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将世之风雨,独揽己身了。
现在他的小徒弟和大徒弟,居然要同室操戈,可他竟不能止住任何一个人。
没有任何人是错的,这份仇恨如此理所应当,种下了因,就会收获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可是回想昔日长乐宫七弟子皆在时的盛景,难道最终只落得个秋风寥落吗?
长乐宫的每个师兄弟心情都算不上轻松,只有当事大师兄淡定如初,他回头看了一眼师尊,微笑道:“师尊,您真是收了很多了不得的徒弟啊。”
人类的反抗,被称为自大巫开始,其实并没有,没有任何存在可以一直笑着任人宰割,只不过只有他成功了。
在他之前有无数人,在他之后也有无数人,他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偏偏兜兜转转,他是最后留下的那个。
大巫的葬礼上,十二至圣仅剩的几个,都来为他送行,人类最大的功臣陨落,所有人都为他感到悲伤。
在悲伤之余,还要将大巫的遗志传承下去,地皇泰钧看着继承了大巫之眼的婴儿,为他送上祝福:“就叫诡吧,把这个伟大的名字传承下去。”
巫诡:……
原地转生也就算了,居然连名字都不给他换一个,好像没死过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无语,作为大巫的“传人”,巫诡又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位置,用同样的身份长大了。
重回孩提时期的大巫,看着一成不变的一切,终于前所未有地叛逆起来。
他要逃离巫族。
“等等!等等!等等!小孩儿,你知道巫医部落怎么走吗?”
巫诡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知道。”
“可是你身上带着巫族的徽章!”
巫诡停下脚步,看向腰间,还真是。
一把扯下来,扔掉:“现在没了。”
“哎!哎!哎!”
身后问路的人还在执着地叫他,巫诡可不是一般的小孩,才不会被这么轻易缠住,两条小短
腿健步如飞,很快将身后的人甩飞。
光顾着甩掉身后的人,没注意前路,一下子撞到一个彪悍的妇人身上,那妇人当即甩了他一巴掌,将他抽翻在地:“小兔崽子!不长眼睛啊!”
不管前世再怎么厉害,现在的巫诡,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一下子被打蒙了,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妇人。
后面追的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连忙跑过去,将他抱起来,赔笑着看着妇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妇人一看他装扮,粗麻烂布,背着一个简易的竹篓,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外地人,立时吊起眼睛:“你们是哪里人?”
问路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圆脸少年,闻言对着妇人一笑,躬身施礼:“我是青阳部的医师,来巫医部求访大贤。”
此地邻近巫族部落,巫圣集天下之智慧,常有人来此朝圣,本地人久沐巫圣荣光,对这些外人,多有轻鄙,听到这句话,更看不上眼了,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愧是小部落出来的乡巴佬,毛手毛脚的讨债鬼,真是讨人嫌。”
巫诡:……
他曾经疑惑过一瞬,为什么自己转生后并未失去记忆,后来一想,凭他这双眼睛,失不失忆,也没什么区别,于是甩开身后少年的手,直直地看着妇人:“你儿子今年十岁是不是?”
“关你屁事!”
妇人一边美滋滋地掺着一缕头发编着一根草绳,一边要往回走。
巫诡在她身后平静地说着:“你前世是个男人,与一女子相好十年,姑娘每年采自己一缕发丝,为你编一个同心结,乞求永结同心,然你虽然爱这女子,却更慕富贵,邻村富庶家招婿,你便抛弃了这女子,另觅高枝。”
“女子被弃,抑郁而亡,深以为恨,因你是个天性寡薄之人,不会对任何陌生人产生真情,所以这一世,你为女子,她则投胎成你怀胎十月,爱之如命的幼子,以血脉之情,向你索债。”
“孩子每长一岁,你便为他编织一条长命锁,乞求长命,正如女子每年为你编织一条同心结,乞求长情。”
“女子痴情十载,心碎而绝,你养育爱子十载,亦到了你心碎之时,今日你编的这条长命锁,索的正是他的命。”
因为这闹闹哄哄的闹剧,原本停留下许多看热闹的人,听到这句话,空气瞬间沉默——
妇人很快反应过来,像是一只发怒的老虎般,再次举起了巴掌,被她威胁的小孩,却只是睁着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有人来找你了。”
果然,有人急匆匆地过来,对着妇人大喊道:“不好了!你家小宝被毒蛇咬了!”
哗——
人群中一阵躁动,看向小孩,竟是一丝不差!
妇人连滚带爬地回家,看热闹的人也围上去看是否真的这么灵验,巫诡没了兴趣,转身就要继续跑,却被那青阳部少年一把抓住。
少年将他抱起来,放到眼前,严肃地看着他:“你果然就是巫族的人,据说只有巫族,才有占命的本领,但是你们大巫教你们本领时,没说过不能乱算命吗?你现在轻言了一个孩子的生死,哪有转身就跑的道理!”
巫诡:……
他终于舍得看了这个多管闲事的少年一眼,原本以为会和以前一样,看见无数乏善可陈的过往,然而当视线落过去,他才发现,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这是天道昭示给他的缘,师徒之缘。
巫诡:……
难道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徒弟吗?
他这样的逆天之人,身上没有任何可系缘的地方,所以十万年来,从来孤身一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天道安排个徒弟……
不过那时刚巧是巫诡最叛逆的时期,看着这个命中的徒弟,一
向最知天命的他,居然不信命了。
孩童之身,洞知万物般抿嘴一笑:“未来是由过去注定的,知道了过去,也就知道了未来,那孩子必死无疑,无话可说。”
青阳部的少年,名耒耜,却狡黠一笑:“那可不一定啊~”
巫诡看着少年心中藏着小九九的样子,淡定地眯起眼睛:“那不妨我们打个赌,如果那孩子最终活下来,就判你赢,我允许你拜我为师,如果死了,就是我赢,从此之后我们各走一边,你不能靠近我一步。”
青阳耒耜:……
“不是,我输了,我离你远点,我赢了,还要拜你为师,合着怎么着我也占不到便宜,你立于不败之地呗!呵呵,你这小屁孩,当别人都傻,咋不把你聪明死呢!”
虽是个幼童之躯,却承载了十万年灵魂的巫诡,静静看着他,很显然,这个真正的“小屁孩”,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这个传奇大巫,突然想认真打这个赌。
如今的他与其说是血肉之躯,不如说是成了一只眼睛,一只天道的眼睛。
他和天道共享视角,从此之后,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再也没有秘密。
而当知道一切秘密后,人第一个会感受到的,竟然是无趣。
原来这就是祝龙冷血残暴的原因,当一种力量太过无拘,是真的可以把所有生灵都视为玩物,让自己越发冷却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但他不像祝龙那样,喜欢那种简单粗暴的游戏,他更喜欢思考命运。
无所不知的大巫,现在要占两卦,两个相反的结果,一个卜过去,一个卜未来。
那个孩子的死,是天道告诉他的,这个少年与他的师徒之缘,也是天道告诉他的。
他突然想为难一下,由无数代人类耗尽最珍贵的生命,共同供养出来的天道。
拴在因果线上的一切,既然早已注定,那又怎么会出现两种相悖的结果?
所以他淡定地看向少年耒耜:“那好,改成我输了,就拜你为师。”
耒耜终于把他放下了,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然而突然间,他又想起来了:“不对!我也没说要收你为徒啊!我只是想你带个路好吗!”
异常老成的小孩,却懒得理他了,看向前方:“来了。”
果然,那妇人又来了,一巴掌就要扇过来,幸好耒耜及时挡住了她。
只见那妇人怒气勃发道:“你这妖童,满口胡吣!我儿子根本没有事!你敢诅咒他!我要将你缚去见大巫!”
耒耜虽然挡着妇人,却回头冲着小孩笑道:“说来巧了,来的路上,刚好看到一个小孩被蛇咬了,我青阳部落多蛇,所以对蛇毒特别有研究,看见我背后那一大筐子了吗?都是我采的药材,其中有好几味都是治蛇毒的,哈哈哈!算不准了吧~”
巫诡看了他得意的脸一眼,又看向疯癫的妇人,那妇人眼神疯狂,深处却带着一丝惧意,于是轻笑道:“你以为剪断那条长命锁就没事了吗?那条长命锁不过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线,而你们之间的,是仙神也无法斩断的因果线,上天注定了,你们母子缘分在今日了断,所以你留不住他。”
妇人瘫倒在地,虽然依然用不成声的话谩骂,但明显能看出她的色厉内荏,而这时又有人来叫:“不好了!不好了!小宝又抽过去了!”
这下是耒耜最先跑过去,将孩子的状况看了一遍,看完后,一脸震惊地看向众人:“有人喂他喝水来吗?我不是让人千叮万嘱过,这一天一夜,都不要喂他水喝吗!”
妇人愣在原地:“只是喝了一小口,我看小宝嘴唇都干了……”
耒耜:……
你们不懂医术的,能不能好好听医师说话……
巫诡从后面慢吞吞过来,看着他,微笑:“如何?”
耒耜面色更凝重了,切过各个重要部分:“还是能救,但是我要咬人的那种蛇牙里的毒,要在最快的时间抓住一条!”
将小宝送过来的人面面相觑:“可是我们不知道小宝什么时候被咬的,根本不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蛇……”
巫诡却平淡道:“那是一条紫顶绿花蛇,我现在就知道它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