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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醉仙楼。
“这是咱们醉仙楼最出名的十两席, 您二位尝尝,尝尝。”
掌柜的亲自到桌边致意,紧接着回头一挥手, 便有小二流水般上菜,各色碗盘摆满了整张桌子。
十两席是指置办席面要十两银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除了龙肝凤髓, 几乎都摆上来了。京中高门大户宴请宾朋,都会使人到醉仙楼来订这十两席。若赶上生意繁忙,订席还要加钱哩。
如今这席面却是由醉仙楼奉送,上好的粮食酒喝多少都有。
这当然是冲着会元老爷的面子。
赖昌“哈哈”大笑,笑声洪亮极了。
“景闲老弟, 快, 来尝尝这醋溜鱼肚,也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法子做的,嫩滑极了,比咱们老家的味儿还要好呢。”
京中的日子这样好!只要使够了银钱, 搭上了通天的梯子,要什么有什么!
谈云却只是同小二叫了一壶茶水。
“谈某不善饮酒,赖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二人此时身处雅间之中, 周遭甚是幽静, 只有四月的煦风缓缓从窗缝中轻拂进来。
赖昌脸上那种过度的亢奋终于消减了一些。他放下手中酒盏,挪动屁股,不等谈云拒绝便蹭到了他身边,伸手搭住了谈云的肩膀。
“景闲老弟是坦荡之人,那我也便的有话直说了。”
他肥腻的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为兄知道你神通广大,有法子,这殿试上会出什么样的题目,可有些眉目了?”
谈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赖昌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几乎瞧不见眼白,只有两道精光闪烁。
“为兄这一回可是诚心诚意地求你呐!”赖昌低声道:“只要你肯将你知道的与为兄共享一二,价钱总是好说的。”
他搓了搓手指,就要将手探进谈云的袖子里。
——这是江南生意人之间划价的方式,在袖中以手指互通心中的底价。
一瞬间谈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三层。
他骤然站起身来,几乎顾不得动作鲁莽,将桌上的杯盘撞得一阵叮当乱响。
“你、你岂敢!”
谈云咬牙,“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还请赖兄慎言!”
赖昌没料到他竟是这样的反应,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他反问道:“景闲难道还要瞒我不成?”
胖子的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又劝道:“景闲老弟莫要担忧,为兄今日可是诚心诚意地求你,老弟若肯共享,我又岂会让兄弟吃亏?”
赖昌见谈云直绷绷地站在那儿,跟根竹竿子似的,以为他是想借此拿乔谈价,于是干脆拿筷子在酒盅里一沾,用酒液在桌上写下一个数字来。
然后直勾勾地望着谈云,口中轻声道:“金子。”
他脸上的笑容透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得意来。
谈云猛地退了一步,“赖兄,你想错了!”
此时他如何不知赖昌的这个会元是从何而来?!他曾在书房中钻研“浮费弥广”四字题,废稿不知写了多少,那赖昌必然以为他与赵疆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那一次拜访慈幼院,便偷拿了他丢弃的废稿!
只消以此句为题,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觅得高手,为他代笔一篇华彩文章来!
赖昌笃定了他有法子拿到科举的题目,甚至将主意打到了殿试上去!
谈云牙关紧咬,腮帮子都拱起一个包来。
愤怒、惊惶、还有骤然扑来的耻意,几乎原地将他吞噬殆尽。
他连手指都在颤动,不禁厉声道:“科举举士,择才选德,诚之一字,不敢怠忘!邪门歪道,我不敢走!”
谈云拂袖而去。
赖昌愣住了。
他神色阴鸷地瞪着谈云离去的门口,过了许久才狠狠地拿袖子将桌上写着数字的水渍擦去,顿了顿,将谈云那杯没动过的茶拿过来一口喝了。
这一壶雀舌茶还要三钱银子呢!
装什么假道学!
***
贡士们在礼部扎扎实实学了九天的“规矩”,殿试转瞬即至。
大盛的殿试共分两日,第一日在奉天殿外设坐席,贡士们答卷,题目由主考与各部大臣拟定数道题目,由皇帝圈定其中一道,让贡士们现场答卷,称为“复考”。
复考并非淘汰的考试,而是用于区分考生的等级,也就是分“三甲”。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称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余下者则为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复考的卷纸会有专人糊名、抄卷,共八名考官阅判。考官给出等次之后,将排在最前面的十人试卷呈给皇帝。
这阅判要花十余日。
紧接着便是殿试的第二日,也是真正的“面圣”。排在最前头的十人将在奉天殿对答皇帝的提问,这一轮便叫做“策问”。
策问结束,皇帝便会在这十人当众,圈出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和探花。
经过礼部的“磋磨”,贡士们在九天内熟悉起来,脾性相投的早已兄弟相称、引为知己。
那筒袖子的和穿皂衣的,一个爱打听,一个消息灵,已是整日黏在一块。
筒袖子的道:“你瞧,我就说他们同乡之间必有龌龊。”
穿皂衣的顺着他目光看去,果见赖昌与一干学子站在一头,脸上的盈盈笑意却在看见谈云的时候骤然收起。
他的神情变化摆得分明,周遭人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态度。
穿皂衣的不由得问:“赖会元惯会与人相交,为何却容不得那谈云?”
谈云会试虽然没有夺得头名,但显见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以赖昌那左右逢源的性格,怎么却对谈云不屑一顾?
筒袖子的冷笑一声,“王兄,你可太单纯。那赖昌与人相交只看是否有利可图罢了。”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位赖会元,可搭上了宫中的贵人!”
筒袖子的看得清,只道:“今日答卷咱们或还可分个高下,来日却是拍马也赶不上人家咯!”
宫中有人,哪怕是头猪坐在那考桌前,来日也能混个加官进爵,飞黄腾达。
谈云却不知这些人的眉眼官司。
他花了三个铜子儿雇了辆车,往城东头去。
只见那里已挖出了个巨大的地基,零零散散的木料砖石就堆在一旁。在冬日挖地基是很艰难的,足见建馆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