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林孤命会战(五)(1 / 2)
中州,洛阳。
四月天已经逐渐转暖,这东都的景色盎然,花卉万千,应接不暇。听潮楼是东都内最负有盛名的青楼,最早是官方背景,可追溯到四百多年前,那些年姬无涯打下江山,却无所谓后宫佳丽。姬无涯是敦煌人,血统彪悍,大凉延续至今,历代君王也秉承着姬氏风骨,从不搞什么后宫三千。但毕竟是男人,还是天下之主,常年在那几个女人肚皮上耕耘也实在乏味,姬无涯听说江南女人温柔,又听说荆州的姑娘婀娜,还听说西南的女子干烈……总之,姬无涯心窝子痒,又想自己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了?但毕竟天下初定,大兴土木去修建行宫不妥,便做了个掩人耳目的办法,在东都修了一个听潮楼,搜罗天下美女,供姬无涯挑选享乐。此后数百年的发展,楼里的女子多为歌姬,又不得姬无涯的正统封授妃衔,终生只能为娼妓。到了现在,听潮楼只是有着官方背景的妓院,除了有钱,还需一定的社会地位,换言之,听潮楼就是专供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今儿天刚黑,闲来无事的于冉哼着小调子迈着步子刚到了听潮楼前,余光一瞥,就看到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楼前。于冉可谓是老于世故,心下嘀咕,仔细一看,从马车里走出来的老头子,不是东瀛军府的某个大佬吗?好像叫什么,竹下未卜?于冉下意识停下脚步,心说这老东西,虽然乔装打扮,一般人估计真认不出来,但他于冉是何许人也?禁军大统领,维护京畿治安,守卫皇城安全,什么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无所遁形。于冉正思考要不要带兵把这个老东西控制住,结果愣神之际,又驶来一辆马车,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于冉彻底愣住了……恭亲王,姬载。姬载没穿蟒袍,只是一袭青衫,像是儒雅的文人,但于冉还是一眼看出,于冉看得清清楚楚,恭亲王和竹下未卜寒暄了一阵,然后笑着进了听潮楼。
“嘶……”于冉直吸凉气。
他知道恭亲王曾和竹下未卜的私交很好,但现在是什么节骨眼?东瀛人正侵略大凉的吴越两州,战火如急弦,恭亲王竟然胆子那么大?还敢相约东瀛的高级将领共赴听潮楼?于冉思索再三,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原本不想掺和朝堂政治的他,也不得不为国家社稷担忧了,于冉最终没有去听潮楼寻欢,而是前往岐山帅府。如今京城的局势不明朗,政治派系林立,但说话管用的,林破军绝对算一个。
听潮楼,天字雅间。
恭亲王与竹下对坐,面前摆着一盘围棋,没有女人伺候。恭亲王执棋于天元,笑道:“大帅,战争打响了,广陵一役,小王得提前祝贺大帅歼灭二十八镇盟军了。”
“王爷,是老夫该提前祝贺王爷即将登基九五至尊之皇位。”
二人相视一笑。
“王爷放心,此役,我军必定活捉林孤命,届时,您的计划也能顺利实施了。”
恭亲王哈哈大笑,“是啊,有铁军在中州一日,小王总是心神不宁,尽快吧。”
前些日子,朝廷向二十八镇盟军派发了第一批粮饷,恭亲王在粮食中动了手脚,是一种持续性的慢性毒药,不致命,必须要吃上这种粮食十五天到二十天,毒性积攒到一定程度,才会爆发。症状是头晕、眼昏、腹泻、四肢抽搐甚至无力、这种毒药是东瀛秘制,大凉尚无记录,绝对无人得知,计划缜密无比,投毒之人早已被恭亲王秘密杀死,而东瀛方面,除了竹下未卜代表的东瀛政治派系,再无人知道,此计划堪称天衣无缝。
恭亲王想要窃取皇帝之位,他要除掉大皇子、三皇子,他与东瀛人合作,密谋了这场吴越战争,也是一桩买卖,即将吴越割让给东瀛,其一,会借用这次战争,削弱地方军队,铲除整个中州铁军;其二,东瀛人助他正式登基,也能得到大凉皇帝亲自颁布的文书,以证明吴越归属东瀛的合法性,互帮互致,互赢互利。当然,恭亲王臣服极深,他当然知道后面会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除了这些,他还做了许多准备,这里暂且不表。
……
太安二十四年四月十九日,驻守海陵的东瀛军队倾巢出动,进攻吴州联军,联军因失去了最高将领,群龙无首,无法组成有效的动员,被杀的丢盔弃甲,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就被打散。无数人奋起反抗,最终倒在敌人的刀下,更多人选择逃跑,东瀛军不想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选择乘胜追击,一时间,积尸盈野,血流成河。
同一时间,广陵战场也彻底爆发,比之海陵更为艰难,战况焦灼,林孤命的大军攻占了关隘,但遭遇到了敌军的殊死反抗,但因为林孤命的部队占据人数优势,逐渐在主导战争地位。
仅一夜,据不完全统计,海陵一役,吴州联军阵亡约七万人,海陵的倭寇守军只阵亡了三万人不到;广陵一战,林孤命阵亡十五万人,上杉祁军团阵亡十万人。
……
海陵。
东条五郎大获全胜,不甚欢喜,他去了大牢,提着酒坛子,亲自去见任淮,“将军,实在遗憾,昨日我军全歼了吴州联军,杀了七八万人,愣是没看到沈剡,料想此人估计是跑了,真乃小人也。”
任淮默然,心中却是泛起悲凉,见东条难以掩饰的欣喜和自豪,不用怀疑,昨日不知多少江东男儿惨死在倭寇的刀下。
“我听说你们吴南的人最爱这‘桃花酿’,将军若不嫌弃,我陪你喝一杯。”
“不了,我这一生,从不与敌共饮。”
东条沉默了一会,将酒坛子放在地上,推到任淮面前,“如此,我不喝便是,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只喜欢我们东瀛的清酒,实在也喝不习惯这个。”
说着,他还尴尬的笑了笑。
任淮知道他的意图,平静地看着东条,“你若是来劝降我的,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任淮一生行事,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良心,是断然不会做卖国贼的。”
“将军,你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东条叹息,只觉得可惜,好不容易看到一名好汉,他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把任淮杀了,便抱有侥幸,循循善诱道:“将军,你难道不憎恨沈剡吗?是他害了徐骁,让徐骁死后无法瞑目,也是他葬送了你们大军的生路,现在这个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你甘心吗?”
任淮坦然的闭上眼,不愿说话。
东条见此,只觉得可惜,摇摇头:“将军,喝了这杯酒,我亲自送你上路吧。”
当日,任淮死后,东条又得知广陵陷入了苦战,当即不再犹豫,命一万精兵留守海陵,自己则率领大军支援广陵。
……
广陵外。
林孤命军营。
自昨日攻陷了广陵东关城门,军心振奋,虽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但敌军也损失惨重,林孤命恼怒无奈暂时停止进攻的原因是军中普遍士兵出现了症状,大部分士兵出现了头晕、眼花、腹泻等情况,并且十分普遍,哪怕是他林孤命,也有这种针状。林孤命第一时间就觉得可能是食物出了问题,当即命军医展开调查,可惜半日下来,一无所获。原本攻克了城楼,本该大军长驱直入,但发生了这种情况,林孤命不得不暂时停止用兵。
“查清楚了吗?”林孤命面色惨白,这一日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也是心力憔悴,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熬夜熬了三天三夜一样,连他尚且如此,更何况军中的士兵?这几日,陆陆续续越来越多士兵都有了类似的针状。
军医低着头,抿着嘴,“将军,老朽无能……”
林孤命叹息,只觉得老天都在戏弄自己。
“大帅,老朽觉得,应该是毒……只是这种毒,闻所未闻,实在高明,老朽无能,查不出来。”军医诚惶诚恐,其实他也有轻微的症状,见林孤命不说话,他又补充道:“不过老朽觉得,此毒并不致命,只是短时间会扰人大脑。”
军医也心烦,他一日下来用尽了各种办法,始终束手无策。
“可有办法暂缓?”
军医摇摇头:“需要时间。”
“多久?”
“这……”军医迟疑,咬咬牙道:“半月,不,十日,最多十日。”
林孤命不说话,让军医退下,军医走后,林孤命又召集了部众,一群将军都是脸色青白,都有轻微的症状,气色都不好看。林孤命最终没有选择继续开战,情况太过严肃,其实,摆在他面前更严肃的问题是,己方没有太多粮食了,粮食吃完了,拿下广陵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诸位,军中有多少人无力作战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下去调查一下吧,无力作战的,先歇息,我势必要拿下广陵的,这是唯一的机会。”
……
徐州城。
习深看着面前的文书,沉默了。沈剡斩了徐骁,惹毛了吴南军,至此,沈剡为什么要杀徐骁成了未解之谜,关键是,沈剡失踪了,大军没了,现在等待的他是结局,一则,会和吴王彻底决裂,有消息传来吴王已经控制了淮阴的守军,意味着吴王彻底掌控了淮阴;二则,他要面对林孤命的质问,如果林孤命兵败广陵,到时候,战争的责任就会推卸到他的身上,说不定会被引渡回京,革职查办。这不是习深愿意看到的结果。
唉。
习深心里叹息,他实在不想当卖国贼,但眼下的情况不得不去当这个卖国贼了,只有林孤命的大军死在了广陵,他才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