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日（上）（2 / 2）

主席话音刚落，台下的一位观看比赛已久的女生便举起了手，接过了主席递来的话筒。

“我想向正方四辩提一个问题……”

显然，此时刚刚结束结辩、正在负责整理本队内本次比赛辩论稿的正方四辩——on大学2工商管理学院2级学生徐玉成并没有想到，一向在校内保持默默无闻的自己，会突然被点名提问。他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稿子，看向拿着话筒、准备向自己提问的女生，内心莫名涌上一阵紧张。

“正方四辩的同学你好，我是17级工商管理学院的学生……”提问者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学姐，失敬。”见是同学院的学姐，并不擅于人际交往的徐玉成立刻微笑着主动打了声招呼，语气中有些莫名的局促。

“你好，学弟，”学姐同样微笑着回应了徐玉成的问候，“刚才在结辩之中，你提到，从长时间的发展的角度来看，我们应该对人类有自信……”

“虽然可能与这场辩论无关，但我想问，从你个人的角度来看，你真的对人类的未来有自信吗？”

这样奇怪的问题瞬间让现场的辩手与观众惊讶不已，陷入了议论纷纷之中。而提问的学姐依旧注视着同样因为这问题而愣住的徐玉成，眼神中满是对于他的回答的期待。

“当然。”思考半晌，在现场渐渐止息的窃窃私语声中，徐玉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理由呢？”学姐笑着叹了口气，挑了挑眉毛，继续跟问道。

“因为我们都是人类的一员。若是对自己都放弃了希望，又怎么继续走下去呢？”不知为何，话至此处，徐玉成的语气显得颇为无奈。

“嗯……”对于徐玉成最后的解释，学姐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吧，谢谢你的答案，我的问题问完了。”

“好的，”台上的主席连忙从学姐的手中结果话筒，迅速跳过这个与辩论毫不相关的问题，“那么，还有哪位有问题要向台上的辩手提出吗？”

……

最终的决赛在化学学院“众望所归”的胜利之中落下帷幕——毕竟是校内的老牌强队，这种层次的校内辩论赛，所谓的“黑马”，工商管理辩论队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陈旧的世界，可并不喜欢麻雀变凤凰的故事。

不过在此刻的徐玉成眼里，决赛的输赢、队友的不平、对手的感谢……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学姐的问题依旧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你真的对人类的未来有自信吗？

徐玉成不知道。他的所见所闻告诉他，在如今的社会秩序下，人类早晚会毁灭在自己手里——但他不敢、也不甘放弃那并不存在的希望。正如他所言，放弃了最后的希望，自己又该怎么走下去呢……

走出会场的徐玉成将辩论稿交给队长后，先行离开了打算去团建的队伍，一个人徘徊在校园安静的幽径之中，坐在了小路尽头的长椅上。黄昏的余晖将他黑色的身影映衬得格外厚重，仿佛来自远古的石像一般。

“嗨，学弟。”熟悉的声音从徐玉成耳畔传来，先前提问的学姐悄然跟了上来，拍了拍的肩膀。

“学姐，你好……”从沉思之中被唤醒的徐玉成显然尚未缓过劲儿来，略显木讷地回应了深厚的学姐。

“额……我刚才的问题，是不是让你有些苦恼？”看着徐玉成愁眉紧锁的模样，学姐不禁轻轻一笑，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不好意思呀！”

“嗯……没事……”徐玉成并没有否认学姐的推测。

“唉，不知不觉大学四年已经接近尾声了，下半年就得离开on大学了。”学姐蓦然间似是自言自语起来，“我一直很喜欢观察别人——学弟你呀，也不例外。”

“我？我有什么值得学姐留心的地方吗？”徐玉成的语气充满了警惕。

“别紧张嘛——向你这么帅、又不喜欢说话的小学弟，我当然很好奇啦！”学姐微笑着解释道，打消了徐玉成骤起的疑心。

“起初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装成这副高冷的模样，整天对人的交流仅限于满足基础需要的层面。可观察久了之后，从你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来看，又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思来想去，我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你对自己毫无自信，虽然我并不清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没错。学姐，你说对了。”徐玉成长叹一声，有些无力地低下了头。

“所以，为什么呢，学弟？”学姐看向徐玉成地下的头，依旧保持着微笑。

“或者，我应该说，雁城徐家二公子，徐玉成先生？”

“！”

听到学姐的称呼，徐玉成下意识地从长椅上起身，目光死死盯住依旧不显慌忙的她，眼神之中的警惕性升至了极点。

“哎呀，别那么紧张嘛，”显然，对于徐玉成的反应，学姐倒是没有太过意外，“也不知道是院里的同学们缺个心眼，还是你平日的伪装实在太过精妙——居然直至现在，没有人知道你那显赫的家世。”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徐玉成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凛冽。

“很简单啊——我和你的身份，其实差不多，哈哈！”看着眼前有如受惊而警戒的兔子的徐玉成，学姐不禁嫣然一笑，从长椅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z国商业场，谁没听说过龙鳞徐家这一代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二公子？听说不仅人长得玉树临风，手段更是令人啧啧称奇，年纪轻轻便设计多次协助徐家度过近年来多次国际经济危机……”

“不过谁能想到呢？如此一位旷世奇才，居然和周家那位更出名的大公子一样，选择放弃国外就读的机会，离家万里来到on大学，并刻意隐藏自己的家世，过起了平庸至极的生活？”

“你还知道之恒哥的事？”听到眼前的学姐提起自己唯一的挚友——周之恒，徐玉成的警惕又平添了几分。

“嗯哼？”学姐依旧俏皮地挑了挑眉毛，“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和你们一样，我也是商业场上的一人。只不过，和你们的光芒万丈不同，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看着对自己戒心渐起的徐玉成，学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放心啦——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的家世的。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到我的家中处理烂摊子了。”

深秋萧瑟的寒风乍起，扫过小径上落满的枯叶，刺入了小径之中正在莫名对峙的二人心中。不知为何，此刻在两人的心中，莫名涌起了一阵悲凉——世事苍白、人力无奈的悲凉。虽然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但从她的眼神之中，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徐玉成能够感受到与自己内心共鸣的……孤独感。

夕阳映衬着二人的身影，他们的背后，是热闹依旧的on大学校园，是喧嚣依旧的津州港。

“好啦，不要多想啦。”学姐的声音格外地轻柔，“我先走啦。”

说罢，在徐玉成的目送之下，学姐离开了这条小径，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莫名落寞的背影。

“对了，学弟。”学姐突然回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其实……你更应该相信自己的。”

“我们会再见面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了。”

学姐离开之前带着笑意的劝告回响在徐玉成的耳畔，黄昏之下，形单影只的他迷茫地望着渐沉的夕阳，脚步丝毫未动。

自信么？……

自小便被家中寄予厚望的徐玉成绝不是泛泛之辈，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的眼前永远有一道不可触及的耀眼的光芒——

周之恒，徐玉成为数不多的挚友，也是他为自己设置不可逃脱的囚笼。龙首与龙鳞的关系，徐玉成再清晰不过，但长时间的沉默，也让徐玉成的信心逐渐在周之恒的万丈光芒中隐却。

他不后悔如此追随周之恒——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徐玉成，早已是笼中困兽，无路可逃。

手机的提示音打破了徐玉成自顾自的遐想——是周之恒的私信，还有一封……邀请函。

呵，还是那个之恒哥——看着周之恒的私信与邀请函，徐玉成难得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看来，之恒哥已经实现了自己计划的第一步了。作为他的挚友，徐玉成自然也会跟上他的脚步——只不过，这一次，徐玉成不仅仅是为了周之恒，更是为了他自己，甚至……为了整个徐家，整座雁城。

这条路……或许有新的可能啊。

我，我们，都会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