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章 皇帝还是小丑？（1 / 2）
第326章皇帝还是小丑？
“欢迎伟大皇帝凯旋！”
“希尔芙陛下就是我们的太阳！”
“女皇万岁！”
激动的人群挤在城门口迎接希芙灭掉欧登王国后凯旋，狂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城市上空。
这就是希尔芙率领大军返回国内时经过每个城市都会遇到的盛况。
希尔芙亲率十八万大军北上讨伐欧登王国，短短五十天时间灭掉一个完整王国，开疆拓土，这份功勋即便在帝国的辉煌历史中也十分煊赫。
这可不是在新大陆和南大陆那种蛮荒之地开拓的殖民地，这是罗迪尼亚的肥沃土地。
欧登王国或许不算一流强国，但也是在罗迪尼亚大陆立国超过五百年的中等王国。
苏赛克斯帝国上次吞并这种级别的王国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如此成就的确值得歌颂。
法兰克斯要塞的失陷让汉撒城人心惶惶，很多人甚至打算尽快逃离海外返回本土。
人们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扳回局势。
这场胜利来的恰到好处。
当希尔芙身着盛装，押着战利品出现时，群众们的欢呼发自内心。
他们是骄傲的苏赛克斯人，他们需要胜利，一场接一场的胜利。
在希尔芙享受荣耀时，金鸢国也是如此，魏玛联邦占据罗迪尼亚河东岸的肥沃土壤，他们觊觎已久，只是始终没有机会。
倒不是打不赢，而是要考虑国际观瞻。
想吞并一个中等国家，其他大国怎么看，友邦会不会惊诧，这是比战场胜负更复杂的考量。
但现在不需要考虑了。
敌对阵营无论如何都会惊诧，友邦苏赛克斯无论如何都会支持，所以金鸢国也不装了。
他们出动超过三十万军队，配备数量惊人的火炮，划线平推，将魏玛联邦彻底吞并。
虽然这种暴力打法损失不小，但是简单粗暴见效快。
新军也在血与火的考验中逐渐成长。
比起新军在血火中成长，更重要的收获是人心。
胜利的荣耀让金鸢人接受了阿丽娜与苏赛克斯帝国的盟约，也让他们接受了新任盟军统帅克莉丝汀。
虽然要将部分战利品让给苏赛克斯帝国让有些极端大金鸢主义者不爽，但这种不和谐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就被抹去。
在看不见的舆论引导下，这种言论只要冒头就惨遭打压，被扣上恨国党的帽子狠狠的批判。
欢庆胜利的同时，好几波吟游诗人从首都出发，前往全国各地，开始他们的演出。
这批吟游诗人都是亚当亲手训练，表演的剧目也都是经过亚当精心编纂的优质剧本。
这套剧本分为好几台剧目。
主要内容一，宣传金鸢国与苏赛克斯国的传统友谊，淡化两国历史上多次互相攻打的仇恨，特别是淡化被尊为红莲圣女的金鸢国女英雄的存在。
主要内容二，宣传金鸢国与奥丁帝国的传统仇恨。什么，你说奥丁帝国没了？那没关系，魏玛联邦、蒂罗尔王国和普鲁登王国都自称是奥丁帝国的继承者，仇恨不会消失，但是可以转移啊。
主要内容三，阿丽娜小姐英明神武，超越历史上的许多君主。
主要内容四，宣传克莉丝汀圣女才是真战神，历史上的红莲圣女是被吹出来的，实际战绩有水分。
主要内容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为庆祝胜利，阿丽娜小姐宣布今年不收税，谁敢下来收税就是乱臣贼子，可以抡起锄头当场打死。
这套宣传组合拳下来，底层老百姓的情绪很快就被点燃了。
他们哪知道什么历史，什么国际形势，吟游诗人怎么说他们都信。
对他们来说，吃饱肚子最重要。
阿丽娜小姐今年不收税，所以她是好人呐。
既然阿丽娜小姐是好人，和她一起的克莉丝汀也是好人。
红莲圣女是谁？不熟。
西岱宫。
阿丽娜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群众群情激昂，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些人在父亲推翻旧帝国时欢呼，在马尔科发动政变时欢呼，在她夺回权力时欢呼，现在依然欢呼。
他们或许只是需要一个欢呼的由头，至于为什么欢呼并不重要。
片刻后，她被自己幼稚的抱怨逗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没有受过教育的群众是这样的。他们只管欢呼，掌舵者为了保证金鸢这艘大船驶向正确方向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阿丽娜将些许烦恼抛诸脑后，因为她已经听到走廊中传来的脚步声。
清脆的皮靴声，沉稳有力，步频如一，是超级高手。
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圣女克莉丝汀。
不等克莉丝汀敲门，阿丽娜随手一挥，房门已经打开。
克莉丝汀并未感到诧异，阿丽娜不但是超凡者，还是占星师，如果连她的到来都不知道，那才是怪事。
“阿丽娜，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知晓。”
克莉丝汀轻声说道。
“什么事？”阿丽娜有些惊讶，出征的所有准备都已完备，还有什么没考虑到？克莉丝汀变戏法般从长袍下取出早就备好的皇冠，摆在盘中双手捧起。同时被举起的还有厚厚一沓文件。
“这是民众的呼声，请阿丽娜小姐顺应民意，登基称帝。”
阿丽娜：“.”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克莉丝汀手中的皇冠。
这顶皇冠设计的非常巧妙，将金色鸢尾花和家族徽章完美结合起来，既表明佩戴着的国籍，又代表着家族。
不仅如此，在这顶皇冠侧面还有代表民法典的法律书纹饰与代表开疆拓土包围国家的剑盾。
她莫名的想笑。
代表民权的进步法典与代表专制的皇冠凑在一起，这种不和谐感让她感觉像是面对自称处女却人尽可夫的家伙。
矛盾而荒诞。
“这顶皇冠.”
克莉丝汀还以为她在询问皇冠的来历，平静的回答道：“是贵国最顶级的珠宝匠与艺术家联手打造的，上边有维克多先生的签名。”
“我说的不是这個，我能看出这顶皇冠的艺术品味。”
阿丽娜自嘲的笑着，轻声揶揄道：“可我总觉得它戴在我的头上根本不像皇冠，倒像是草台班子里小丑戴着的尖顶帽子。”
克莉丝汀并未因为阿丽娜的胡说八道而动容，她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你，我亦或者其他强者，所有人都一样，在伟大女神眼中与小丑无异。”
“打住！”
阿丽娜警觉的打断克莉丝汀的话。不能让她再说了，这家伙只要说起女神就会无限贬低凡人。
凡是女神降下的神谕，信徒都要坚决服从；凡是女神的教义，信徒都要毫不怀疑的接受。
神棍就是这样，非常固执。
阿丽娜常与罗兰贴身讨论人生与哲学，夜晚喜欢仰望星空思考人生，她有自己的判断，听不得这些。
克莉丝汀没有坚持。
信仰不坚定的人就是这样，总要为自己的标新立异找借口。信仰虔诚的人考虑的事情就要少很好了。
信仰虔诚，就这么简单。
虽然在信仰方面存在巨大分歧，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友谊。
在克莉丝汀帮助金鸢国建设新军，率领军队吞并魏玛联邦的过程中，她们彼此协助，互相信任，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除了信仰，她们能找到对方身上有无数闪光点。
面对克莉丝汀的皇冠，阿丽娜没有急着拒绝。大家都是狐狸，倒也没必要装清纯，只是有些话得说清楚。
“人民真的支持吗？”
“非常支持，他们普遍认为过去二十多年的混乱就是缺少一个英明有为的皇帝，换上一批不负责政客导致的。”
克莉丝汀没有点名，但阿丽娜很清楚，她父亲卡洛也是这些不负责政客的一员。
委屈吗？委屈。
委屈个屁！
被政坛混乱祸害到民不聊生的老百姓才有资格喊委屈。尽管父亲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识人不明，用人犯了错误，重用罗伯特这种阴暗小人，没有管住马尔科这种投机分子，导致几十万人为此失去生命。
他的确做错了。
群众不见得需要一位皇帝，但的确需要一位强有力的领袖。
气氛已经到这，她再推辞就有些不礼貌了。
但阿丽娜还是多了个心眼，又问了一句，“贵族们支持吗？”
这句话是标准的废话。
贵族们当然支持，皇帝就是最大的贵族，没有皇帝他们怎能踏实。
克莉丝汀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几封书信，“这是国内十一家公爵和七十三位伯爵写来的亲笔信，他们都支持你。”
“议会和内阁怎么说？”阿丽娜继续问道。
“全票支持，这是会议纪要。”克莉丝汀拿起另一份文件。
阿丽娜自嘲的笑了笑，露出复杂的表情，幽幽的说道：“照这么说，如果我不接受反倒不对了？这是开历史的倒车啊。”
克莉丝汀缓缓摇头，“是不是开历史倒车我不知道，但现在国家需要一位皇帝。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就担任终生皇帝，子孙不继承皇位。”
她看向阿丽娜的目光中多少带着几分嘲弄和讥笑，阿丽娜也跟着笑了。
人根本走不了回头路。
当过皇帝的家族要么永远在上边，要么下台灭族，想平安退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旧帝国皇族鲁伊丝家族投降了，有用吗？他们还不是被愤怒的群众送上断头台，全家老小被绑上石头统统推进西岱河淹死。
如果阿丽娜真的让子孙后代交出皇位，下场好不到哪去。
在政治上，想做什么不重要，能做到什么才重要。
皇族后裔天生就有对国家的宣称权，休想置身事外。
阿丽娜是合格的政治家，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刚才的话也只是矫情一下。
她有些无奈的叹息道：“按照惯例，我是不是该推辞三次？”
“你已经推辞过了。”
克莉丝汀沉声说道：“第一次推辞，群众表达意愿；第二次推辞，贵族发出声音；第三次推辞，议会做出决议。请不要再推辞了。”
这样也行？
阿丽娜知道，这样真行。在后世的史书中，就是她再三推辞，最后抵不过民意，被迫戴上皇冠，她本人也是无奈的。
虽然这理由听起来荒诞，但历史书一定会这么写。
人活着就得要脸，就算普通人，娶老婆时也不能说我想和你睡觉，得说爱情。
想当皇帝的人更不能说自己贪图权力，得说顺应民意。
这个世界从来便是如此虚伪。
阿丽娜忽然有些疲惫，沉默片刻后，她缓缓说道：“波拿巴大帝留下的法典是建立国家的基础，为纪念他，秉承他的意志，从现在开始我的家族名改为波拿巴家族。”
历史上的波拿巴皇帝就是在共和国里做的皇帝。
这事有先例，她当第二个也没那么突兀。
克莉丝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赞许的目光。
不愧是阿丽娜，见多识广，这么快就给自己登基找好借口了。
这皇帝之位以前的古人坐得，我坐不得吗？
可以想象，亚当先生最近又要忙碌了，他得为阿丽娜登基做好铺垫。
最好宣传布宛纳巴家族就是波拿巴家族的直系后人。
谁敢质疑？叛国罪直接给安排。
克莉丝汀和阿丽娜商议了登基的准备和细节后，告辞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阿丽娜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全部消失。
颓然坐在宽厚的真皮椅子里，阿丽娜想起这座办公室就是父亲推翻旧帝国后和战友们意气风发的商议国家未来的地方。
那时的他们，充满理性主义的浪漫，从他们留下的文字记录可以看出那段飞扬的激情岁月。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他的女儿却在这里做出决定，退回帝制。
如果老父亲真能看到这一幕，不知会不会气活过来。
阿丽娜沉默了。
她当然可以辩解说自己是被迫的，可她真是被迫的吗？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只有少部分来自父亲，大部分来自几位老师，所以她的想法和父亲不太一样。
但因为对父亲的崇拜，她以前不敢坚持自己，直到父亲去世。
她终于意识到，无论是帝制还是什么制度，最终还是要靠人执行。
马尔科治理下的金鸢国，真的比旧帝国强吗？阿丽娜闭上双眼，软弱的贴着座椅靠背。
过了不知多久，她的脑海中闪过罗兰说过的话。
历史螺旋式上升，进步的社会形态注定取代落后，但其中肯定有反复。
罗兰不仅说过这句话，还提起过魔法帝国时的一句话。
让五个平民和一位魔法师共同投票选择可疑者并杀死，几乎可以确定被选中的可疑者是魔法师，真理未必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
阿丽娜面色苍白，她阅读过的书籍，父亲失望的面孔，罗兰充满诱惑的声音，来自魔法帝国时期的记载，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猛地尖叫一声，睁开双眼。
踉踉跄跄来到镜子前，看着镜中人憔悴的模样和赤红的双眸，她简直认不出来自己。
这是决定金鸢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只有她才能带领大家。
未来怎样交给未来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