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1 / 2）

张柏菱和女人躺在青楼的红纱帐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张柏菱开口问。

“我们这种人，哪有用真名的，叫我若柳就好。”女人还是笑得很灿烂。

张柏菱把一块大洋塞进女人的衣服里，“我想知道真名。”

“安夕文。别忘了，我会很伤心的。”女人笑得很甜，像是纯真的少女对她的情人。

“那么多人给你赎身，为什么不走？”张柏菱问。

“我为什么要走？给那帮老男人做姨太太，受他们正房欺压去？”

“也有像我一样的人吧。我是个二世祖，别人不一定是。”

“我们这些人，见得最多的就是世间冷暖，人情世故。男人没几个好玩意，始乱终弃，从前有很多姐姐，被人带走，最后又回来了，还有的过得一点也不好，错信了男人，人家没几天带了新欢，就把他冷落了。”

“……我不会的。”

“每个男人都对我这么说过。”

安夕文突然爬起来，俯在张柏菱身上，凑近他的脸。“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是万里挑一的那一个？别忘了，我是在哪里遇到的你。”

“你说你想带我成亲，你爹若当真看不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明天我就会漂在辽河上，你若要带我走，离了你爹，你又是什么？”

“……”张柏菱被反驳的无话可说。

“我是个女人，是个没靠山、没家底的女人，我还是个满人，除了这张脸，我还有什么。”

“满人我怎么了，我兄弟的……”没等张柏菱说完，安夕文打断了他。

“民国以后，我们家留在北京城，被人抄了一遍又一遍，天天有人喊着要驱除我们，可我又干了什么，我们家只是落魄的旗人，不能经商，京城也没有耕地给我们种，指望着越给越少的铁杆庄稼，自己吃饱都难，真正的大员，在宣统退位时就走了，可我们呢，我们要是回了东北，绝对会饿死在路上，我们能怎么办？我被害的家破人亡。可我总得吃饭，人活在世上，清白确实重要，但如果连命都没有了，别的还有什么用呢，人世间的残酷大多来自于欲望，我的残酷就在于要满足他们的欲望。”

“如果卖卖笑，让人摸几下就能活下去，如果你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你要怎么拒绝呢？，可我能吃几年？我不想把我的后半生寄托在一个，在这种地方认识的男人身上。我爱钱，因为以前一家子人揭不开锅吃不上饭，因为以前我在街上拿着一个破碗天天挨打挨骂，因为从前的那些人不把我当做人看。我需要的东西是我从前所没有的，所以我渴求它们。”

“这样的日子，我这辈子也不再想过，我说过我什么也没有，除了这张脸，我还有什么。”

“我为什么要管他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是年轻的还是老的，他能让我活的更好，让我不受欺负，这就够了，我没太多奢望。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情爱，才是该奢求的东西。”

“我爱你。”张柏菱脱口而出。

“你爱吗？”女人的大眼睛和张柏菱对视，“你真的爱吗？如果那天你撞到的是楼里任何一个女人，你是不是也会和她这样说？”

张柏菱哑口无言。

“你还年轻，有的话不能乱说。对我来说，最好的归宿是攒够了钱，找个小地方，开个小店，了却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