巛洲篇24(1 / 2)
本命剑,多少剑修梦寐以求,日夜修炼的里程碑点,就是拥有一把本命剑。
玄虚山设置了一套评分体系,每年排出前十名,安排至长庚阁剑渊醒剑。多数人无功而返,只有极少数慧根异禀者,能成功匹配本命剑。
进入玄虚山半年后,十二岁的祁墨作为宗主楼君弦的亲传,踏进了长庚阁的大门。
那年距离仙盟颁发合办条例还很遥远,长庚启明作为玄虚山的内置阁楼,据说是数百年以前某位先祖飞升前信手划下,一阁存天下功法,一阁汇四海神器,每一层设置重重关窍杀阵,越往高去腥气越重。十二岁的祁墨独自站上了长庚阁的顶楼,四肢没血,衣裙无风自动,女孩的眼眸凉如墨滴。
启明阁的顶楼是无边苦海,书脊如鱼,密密匝匝漂浮在海面上,晒太阳似的,浮沉一望无际;
长庚阁的顶楼是万丈深渊。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望不到底的黑洞,在脚下吹着呼啸的罡风。
腹部皮肉撕裂,女孩仿似毫无知觉,面无表情伸手折断箭杆,肩脊一抽,呛出口带着碎肉的血沫。
刺红的血肉如同失翼鸟往深渊坠去,下一秒,祁墨听见脚下传来低吟,整片大地随之震颤,像巨人开口时的喉管。
“……混元余孽,唯诛可解。”
茫茫黑荒中,分不清哪片是天,哪片是地,唯有偈颂般的吟唱自四面八方的边际卷来,高高低低,汇成庞大的音流,“天道降世———”
“以抵君喉。”
地面传来阵阵断裂,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逐层突破,空气迅速旋转凝固,刹那间清越的长啸穿透天际,长剑浴光而出,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烧出一个孔。
看见唤醒它的竟是一个不满豆蔻的稚童,神剑暴怒,登时间锋芒毕露,磅礴剑意杀气腾腾,洪流般涌至女孩跟前!
祁墨毫不意外。
师父嘱咐过她,顶楼的每一把剑都赋了灵,囚禁在此地,短则百年,长则上千,因此大多数解封之后绝不愿再屈居人类腰间,唤醒只是其一,驯服,才是最后至关重要的一步。
神剑对女孩的不自量力感到愤怒,她的修为在它看来一眼望到底,此等低阶人类唤醒它也就罢了,伤势累累之下,竟还毫不知耻同它对峙!
胆大妄为!
那场驯服,准确来说,是剑对人的单方面虐打。
祁墨太小了,那样的年龄,本应在山门里做人见人爱乐善好施的小师妹。
而她却成为了数十座山的师姐,身体里好似坠着千钧重物,日日夜夜,不得寂静,永无宁日。
一人一剑斗了整整两个时辰,杀至最后,祁墨几乎成了个血人,但她却依然站着,脊背不曾弯过一分一毫。
在一处偶然的破绽中,祁墨眼疾手快,掐出一道诀打向剑身,随后抬手握住剑柄,霍然转身!
“我不要你臣服我。”
剑意强行崩开稚嫩的掌心肉,滴滴答答的腥血垂延至地面,神剑猝然安静。
“我向你保证,”女孩嗓音稚嫩,语气却出奇平静,像是从那满口浓血中说出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你会是第一个杀了我的。”
“也会是唯一一个。”
“……”
抵君喉沉默。
自那以后,它的沉默有如不断生长的万丈深渊,一寸一寸绵延地底,像是埋藏了什么,又像是积蓄着什么。
剑和人确立了“唯一”的契约,走出长庚阁的时候,残阳如血,尘静岭寂。
阁楼外乌泱泱一大片,站了许多人。
她的师父一袭白衣,如隔世尘仙,周身带着一层不属于人间的淡色光晕。他朝她伸出手,指腹覆着薄薄的茧,肤色苍白,看上去病态又冰冷。
“无岐。”
她抬眼望去,日与夜交替相映,光影混沌中,唯有师父的嗓音清晰入耳,叮当敲在地上。
那声音的余韵烙在她的记忆里,绵延至往后,血光乍现的岁月。
*
穿越以来第一次上这么多课,祁墨大脑连接胃,两者被榨得空空如也,一下课,她就拖上鹿穗,风风火火杀去了食堂。
吃完午饭以后,祁墨查了查自己下午的课表,叹出一口掏心掏肺的长气。
课课课,哪来那么多课要上。
上哪不是虚度光阴,非得选在学堂里听水课睡大觉,这样性价比低又没有情.趣的方式吗!
祁墨愤愤朝空气挥了两拳。
房心殿上山下山路程可观,为了保障午休的长度和深度,祁墨决定干脆在学堂里应付一下。站在公厨门口她想了想,绕了点路,飞快钻进了石榴林。
一个多月的时间,花已经谢了大半,往日绿丛点绛红的盛景,如今肃穆凄清不少,只有鼓囊囊的苞酝酿着青涩的果实。祁墨随便挑了一棵树坐下靠着,翻开随身携带的识字笔记开始温习。
果然没过多久,熟悉的尖细嗓音如约而至:
“我还以为你到死都不会来找我了呢。”
眼下局势不好,对“死”这个字眼有点敏感,祁墨揉了揉耳朵,对上了鵷扶幽怨的莹红瞳眸。
今天没化形,只有一只嫩黄的毛绒绒的兔子蹲坐在地上,披着从树叶间隙漏进来的阳光,金灿灿,暖融融,看的祁墨手痒。
奈何这只毛绒绒一开口,那股阴森刻薄的妖物气息就扑面而来。
“进度怎么样?”
祁墨回头翻笔记,“不怎么样。”
鵷扶大怒,“那你还敢来找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祁墨现在已经是个灵脉尽毁的废人了,杀一个废人要什么功夫?休得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