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芒果」(2 / 2)
崔栖烬不太满意地将芒果揣进兜里,紧紧攥在手心。
后来救护车再次穿过街中央,残留意志让她知道不可以在雪地睡,摇晃酒精却让她牵起池不渝的手,在纷乱嘈杂的马路中央晃晃悠悠地穿梭。
一时之间她们真的变成两条憋气到缺氧的热带鱼,在迷醉的夜里混乱游荡,掀起大片雪尘。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才重新回到池不渝的工作室。池不渝歪歪扭扭地将衣服脱掉,挂到那个显眼的无头女模肩上,回头冲她笑。
她们并排倒入松软地毯,头枕着被空调吹散的绒毛,黑发棕发交缠在一起,雪水被暖风蒸腾,然后又开始很自然地侧头接吻。
意识散落间隙,她突然问池不渝哪里来的芒果。池不渝不太满意地咬她的唇。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明明不重的力道,却让她觉得疼。
她皱一下眉。
池不渝捧住她的脸,酒后眼梢微微泛红,那是一种类似微醺芭乐的颜色。
“不好意思哇,我第一次和别个接这么长时间的吻,不太熟练。”
“没关系,可以谅解。”
“那再亲一下哇。”
“……你是哪里来的芒果?”她也变成了复读机,原来接吻是真的会传染。
池不渝十分骄傲地抬起下巴,
“找唱片店老板借来的啊。”
这个笨蛋。崔栖烬晕晕沉沉地想芒果怎么能跟别人借呢?
那这个芒果应该不会太好吃。
然后又想,大半夜的,刚下过雪,周围店铺都关门了,给她找一个芒果得多费劲……
这样的话,好像不那么甜,也可以。
想了半会,却突然听不到池不渝的呼吸。于是半掀开眼皮,“你不是要再亲一下?”
“对哇,但是我还忘了一件事……”池不渝微微皱着鼻头说,
然后在地毯上翻一圈滚到另一边,手在空气中抓了抓,结果从那边挂衣架上扯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滚一圈似乎还有些累,莫名在地毯那边停了一会,像只正在发呆的企鹅。
崔栖烬笑得肚子痛。
刚想发出嘲笑,下一秒池不渝在绒绒地毯上滚一圈,毛绒绒的脑袋滚到她胸口。
下巴和头发同时戳在她锁骨。
抬手将手里的东西盖到她脸上,十分满意地拍拍她的脸,犯困地说,
“我困了,留着下次再亲吧……”
一时之间视野变黑,崔栖烬只觉得世界稳重得好安全。
她睡眠不是很好,睡不好容易偏头痛,睡觉的时候也不能有一丝光亮,必须戴好眼罩拉紧窗帘,才能睡得着觉。
这件事连崔禾和余宏东都不知道,池不渝一个醉得连翻身都没有脑子运转的人,怎么会还会将这一件小事记得那么清楚?
可没有亮光的环境实在很安心,她也困了,没办法进行更深入的思考,只稀里糊涂地回一句“好吧我也困”。
池不渝在这之后就没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崔栖烬已经快要入睡。
意识模糊间。
感觉到池不渝像是被惊醒似的,很慌乱地隔着布料碰碰她的眼皮,大概是摸到她眼睛上盖着的东西没有被弄掉。
才十分放心地将手绕到她后颈,搂住。叹一口气,像是说梦话般的冒出一句,
“你小娃儿得很~”
尾音乱飘,咬字因为醉酒而含糊,整句话听起来都是往上扬的。
池不渝并不是完全土生土长的成都子女,从她们认识起说成都话都不是很说得惯。但每次都要坚持说,所以就总是带有一股她说成都话时的独有腔调,时不时蹦出一些自组词,名词当动词用是常有的事,说一句话,里面也时常有些不该这么用的词乱飘。
一般条件下,崔栖烬都很嫌弃池不渝半生不熟的成都话。
特别是这句。
-
“你怎么一口都不吃啊?”
陈文燃的声音骤然出现,拽出崔栖烬的思绪。
她如梦初醒般地低头。
看到已经被切成正方形小块的芒果,一小块一小块地堆在盘子里,正散发着果肉汁水的清香。
陈文燃慢悠悠拖着步子走过来,在她严格按照待客空间划分的餐桌区域落座。
“啧”了一声,
“都快把这盘芒果盯烂了,想什么呢。”
崔栖烬接话很快,“什么也没想。”
陈文燃“哦”一声,转眼瞥到这盘被她切好的芒果,把手伸了过来,
“反正你嘴巴烂了吃不了,那就给我吃呗。”
崔栖烬直接整盘端走,瞥一眼她不满的表情,
“不给。”
落下话。
也不管陈文燃在身后的鬼哭狼嚎,微低着头,轻轻张开唇,把这盘切成规整正方形的芒果,一口一口地送到嘴里。
被借来的芒果果然不甜。
但闻起来怪甜的,芒果气息还是在口腔里无限涨大,她将果肉抿烂,没有情绪地吞咽进去。
陈文燃在一旁说她小气,她独占这盘芒果,很突然地想起一句话——池不渝那句半生不熟、说得不太好听的成都话。
然后又想崔禾和余宏东好像从来不和她说成都话。
一个上海人一个成都人,平时和外地学生交流久了,和她也不讲成都话。
他们三个人不太亲密是真的。但彼此之间不讲成都话也不代表什么。
他们一直都把她当成一个大人来尊重,从小都和她用普通话沟通。
高中学艺、毕业后选大学去重庆,十八岁没有任何缘来地宣布自己“不婚”,毕业后有一年差点决定赴往地球的另一边参与某个持续二十年的环保计划……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上,他们听了都只点点头,给她说清利弊之后,给出基于自己人生经验基础上的建议。
那种时候,她们三个人都会十分平静地坐在一张书桌上,三个成都人用普通话沟通。不像一家人,像导师和学生在谈话。
崔禾和余宏东总是会坐在她对面,将双手手肘撑在书桌上,很和蔼地同她讲,你从小就独立,既然做了选择,我们作为局外人也没有干涉的权利,你要对自己负责。
外婆是个利落爽快的人,平日说的是四川话,爱搓麻将爱开着电车烫着头和老姐妹们摆龙门阵,但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摸她的头把她抱在怀里摇。
只是一直跟别人炫耀,小西从小就懂事,跟个小大人似的,我没怎么操过心。
崔栖烬垂下眼睫,将口中快要抿完所有甜味的芒果果肉咽下。那句话还在脑海中挥散不去,不依不饶
——“你小娃儿得很~”
她没有听人这么讲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