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2)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白小姐方才那会儿出来后,房中就再没传来动静。
秋容放心不下,轻轻敲了下门,“公主。”
过了半晌,屋里才传来一声闷闷的“进来”。
秋容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她站着适应了半天,勉强瞧出那个坐在床边的小小的黑色轮廓,急忙上前摸出火折子,将屋中的灯盏一一点亮。
“公主怎的一个人坐着,也不燃灯?”
说着,她忽然闻到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药膏味,心里一紧,视线忽然落在沈若怜手中攥着的小瓷瓶上。
她上前一步,语气着急,“公主受伤了?”
直到秋容都走到了跟前,沈若怜这才像是猛地惊醒了一般,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手里的瓷瓶。
她盯了半晌,忽然瓮声瓮气问,“秋容,你说,殿下会给我选一个什么样的驸马啊?”
秋容不知道沈若怜这两日的事情,她只知道这几日公主突然变得闷闷不乐,如今听她一说,秋容才想明白,原是公主在为自己的亲事担忧。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
“奴婢也不知道。”
“不过依着太子殿下对您的疼爱,必定会给您挑选一位人品贵重、容貌俊逸的世家公子的,公主不必担忧。”
“可成了婚,就要出宫了啊——”
秋容笑道:
“公主成了亲,自然是要同驸马出宫住的,自古女子成婚不都是随夫家生活的么。”
秋容说得理所当然,沈若怜也知道她说的没错。
她低下头默默拨弄着药瓶上挂着的穗子,没再说话。
她是被父母抛弃过的孤女。
西戎人的铁骑踏过来的的时候,她的父母为了让马车跑快一些,骗她去马车下捡东西。
当她刚将那包袱捡起来,笑着邀功“父亲,我捡到了”的时候,那马车倏然启动了起来,将她远远抛在了后面。
她一面大哭一面磕磕绊绊地追着马车,直到精疲力竭,再也迈不开步子,眼睁睁看着那辆载着父母和弟弟的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
在当时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她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独自一人被抛下,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任何人都清楚,可她的父母还是带着弟弟,义无反顾地丢下了她。
后来是她命好,被太子哥哥从西戎人刀下救了起来,他还将她带回东宫,娇养着长大。
她心思本就单纯,这么多年在东宫过得没心没肺,太子和皇后都宠着,她其实早就已经不太能想起当初被抛弃的伤痛了。
可如今骤然听说要离开他,离开生活了九年的皇宫,幼时那种被抛弃的痛便像是无限放大了一般,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沈若怜抠了抠手指甲,视线看向枕头边那片宝蓝色,轻轻咬住下唇,有些羞赧,要不……再试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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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沈若怜去了皇后的凤栖宫请安。
还未进去,就听见殿内传来晏泠的笑声。
沈若怜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四皇兄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听着好生热闹。”
“嘉宁来了?快过来坐。”
皇后的声音里听着也带着笑,显然方才也被晏泠逗乐了。
沈若怜见坐在上首的皇后面容柔和,看她进来对她招了招手,又侧首对晏泠道:
“你去坐下边儿去,这里有暖炉,让你妹妹坐这边。”
晏泠故作夸张地对皇后撒娇,“母后也太偏心了吧,方才还说儿臣好呢,这会儿妹妹来了,就嫌弃上儿臣了!”
嘴上虽这样说着,他动作倒利落,径直起身将暖炉旁的位置让了出来,末了还倒了杯热茶塞到她手中。
“皇妹暖暖手。”
沈若怜笑着同他道了谢,乖巧地坐到皇后身边的位置上。
她仰头看着皇后,忽然轻轻颦住了眉,“母后这次去寒山寺一切可好?儿臣瞧着您似乎瘦了些,母后回来可得好生养养,不然儿臣会心疼的。”
皇后一愣,眸子里溢出笑意,握住沈若怜的一只手,“还是我们嘉宁细致,母后会注意的。”
皇后从过了正月十五便去了寒山寺替大燕祈福,寺中斋饭简单,又不能沾荤腥,确实清减了些。
不过她那几个儿子来请了几次安,是一个都没瞧出来,就连一向心细的太子这次都没瞧出,倒是嘉宁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次说起来,还要多亏嘉宁你给母后的护膝管了大用。”
寒山寺在山上,早春天气湿寒,她又日日长跪诵经,若非带着嘉宁给她做的一双护膝,她的膝盖怕是要吃大苦头。
沈若怜听她这般说,心里高兴,忍不住抱住皇后的腰,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轻轻蹭了蹭,语气里有几分撒娇:
“母后好好的,嘉宁就高兴,只要能对母后好,别说护膝,旁的嘉宁也能做。”
皇后眼里笑意更甚,摸了摸沈若怜的脑袋。
晏泠在一旁瞧着她二人,也跟着笑起来。
晏温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
他脚步一顿,视线不经意从那少女身上划过,袖间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微微蜷起。
“母后。”
清朗温润的声音遽然落入耳中,沈若怜身子陡然一僵,慌忙从皇后膝上起来,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看向晏温,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期待与讨好。
却只见他目不斜视地走到离她相对较远的另一侧坐下,视线从始至终都没落到过她身上。
沈若怜方才原本欢快的情绪此刻又跌倒了谷底,胸腔里闷闷的,鼻头也有些发酸。
她埋下头悄悄吸了吸鼻子。
他还是不理她。
“太子怎的瞧着比昨日更憔悴了?可是夜里没休息好?”
沈若怜正兀自伤心着,听到皇后的问话,眼皮一跳,急忙去看他,果真瞧见他的眼底有一层淡淡的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