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他的自信,他的淡泊(1 / 2)
贞庆十五年,是太上皇在位的最后一年,次年元日,太子容珒承位,改元承泰。
承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大婚。
第二件事情,就是册封宗亲。
首先被册封的当然是同胞弟弟容聿,为灵丘王。
其实按照皇室的规矩,容聿早就应该封王了。然而容睡鹤跟盛惟乔一直没提起来,众人因为容睡鹤这十几年来一直乾纲独断,而且容聿也是帝后的亲生骨肉,又不是庶出什么的,哪怕亲爹亲娘比较偏袒嫡长子,想来也不至于说太亏待了他去。
所以一直都没提。
如今看这情况,才恍然帝后是专门将这机会留给承泰帝,好让容聿感念兄长情分的。
随后受到册封的,还有容清酌膝下的次子容灵眺跟容灵睢,分别按照规矩被封为文城郡王跟郾城郡王,已经出阁的容约心跟容怡心,则是破格封了公主。
承泰帝对外的解释是,由于容睡鹤夫妇膝下没有女儿,将侄女当成女儿看待,所以皇太后盛惟乔特意叮嘱册的公主。
这事情引起了一些小小的反对,主要是觉得新君对高密王府一脉太好了点,恐怕过犹不及,将高密王府给惯坏了,会生出什么风波来。
但宫中小道消息说,盛惟乔叮嘱此事时,太上皇也在场,也是点了头的,这样的话顿时就销声匿迹了。
毕竟只是太后跟新君的话,还有意气用事的可能,太上皇容睡鹤的手腕,这些年来,重臣们可是领教的不能再领教,已经习惯不去质疑他的任何决定了。
实际上这位太上皇会提前禅位,诸臣在起初的竭力反对之后,是短暂的迷惘,之后就是如释重负。
这不仅仅是因为觉得侍奉新君承泰要比侍奉太上皇容易,更是因为太上皇在的时候,说一不二,底下人除了奉命之外差不多没其他话好讲。
也就徐子敬、盛兰辞等跟太上皇关系密切的人敢直言劝谏,其他人在太上皇两波血洗后,差不多都学会了闭嘴……这倒不是朝廷上下都是软骨头,主要是,如果太上皇是个昏君,又或者才能庸碌,没什么大作为,很多人也不在乎为了江山社稷黎庶百姓血溅三尺。
可太上皇偏偏不是!
他从没登基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才华横溢,登基之后,很多人还担心过他太宠爱太后盛惟乔,会不会重蹈宣景帝的覆辙?
但是这些年来的事实证明,帝后和谐跟做皇帝的偏疼妃子是两回事。
太上皇北伐茹茹,追亡逐北,彻底覆灭了郁久闾氏的伟业,完成了自穆宗皇帝陛下以来诸位先皇的心愿的举动,足以让他被史书铭记。
更何况他将偌大的皇朝治理的着实不错,不错到后世都认为,承泰帝的帝号起的实在贴切,因为可不就是继承了贞庆之治的成果,才有的国泰民安盛世如锦?
这样的皇帝,你跟他死谏,只会被人嘲笑顽梗不化的老糊涂,除了贻笑大方连累家族外,没有任何好处……诸臣傻了才会犯这个倔!
所以新君对于高密王府的加恩,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关。
只是私下里,有些谨慎的不为外人知的疑惑,就是现任高密王夫妇膝下的诸子女都有册封,但早逝的建安郡君,也就是高密王夫妇的嫡长女容遐心,却没有任何的哀荣。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回忆起来,当初容遐心在时,似乎很得太后盛惟乔的喜爱。
就算其他人已经忘记这位芳华早逝的郡君了,按说盛惟乔也不该忘记?
再结合黄家父子,也就是容遐心的丈夫跟公公,在整个贞庆一朝,都没得到任何的重用,以黄子越的榜眼出身,却只做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官,三十岁不到就早早的挂印而去,返回蜀中桑梓隐居了,曾经的迷雾,多少有些拨开。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当初的恩怨也在岁月的冲刷下蒙上了别样的情愫。
幕后也许发生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总之朝堂上下轻微的骚动后,也就很平淡的过去了。
高密王府从此越发的谨慎小心,丝毫不敢因为新君的厚待而流露出任何的骄色。
……这些庙堂之事,对于长安上下来说,是值得悠远绵长的回味的。
但是对于容睡鹤与盛惟乔来说,却是转眼就抛到了脑后。
这时候他们已经踏上了前往南方的楼船。
太上皇禅位之后出行的第一站,竟然选在了南风郡,这事儿让南风郡上下,不,应该说从长安到南风郡的整个路线上的地方官,都是又期待又惶恐。
沿途的奉承跟小心翼翼,自不必说。
只是盛惟乔急于跟年迈的外祖父外祖母见面,在她的催促下,楼船压根就没停靠过,却教很多以为可以趁机觐见天颜的人为之扼腕了。
不过有个地方却是例外的。
碧水郡。
帝师桓观澜,现在应该说两朝帝师桓观澜的故乡。
由于永义伯一家子没有随驾,这会儿接到帝后要亲自祭祀桓观澜墓、出来接待的就是桓观澜的次子、三子等子孙。
这些人久在郡中,好些年没跟高层打交道了,何况容睡鹤夫妇的身份又是如此的隆重,哪怕容睡鹤有着桓观澜关门弟子的身份,又和颜悦色的关照他们不必紧张,一行人还是惶恐的很。
甚至有几个人因为太过害怕,在御前时进退失仪,吓的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盛惟乔看的很是感慨,温言抚慰了几句,叫人领了他下去,又命赏赐了些钱帛以作安心。
不过让她更感慨的,还是桓观澜的坟墓。
这位名声响亮的至今令人神往的帝师,如果不是桓家人的带领,外人都不敢相信,竟然只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小小土包,望去直如寻常百姓的身后之所。
桓观澜的次子大概是看出了太后的疑惑,战战兢兢的上来解释,当初容睡鹤秘密送桓观澜灵柩前来碧水郡时,还是宣景帝在位。
为了避免桓观澜已逝的消息外传,也是为了避免桓家卷入风波,在桓夜合的做主下,桓观澜被安葬在偏远的山谷间,无碑无文,寂寥而不起眼, 田间随意倒毙的乡人。
甚至不敢轻易祭奠。
生前那样显赫、令权倾朝野的孟氏以及前代高密王都为之侧目的权臣,海内公认的大儒……谁能想到身后是这样的结局?
盛惟乔唏嘘之余,也有疑惑“贞庆一朝也有十几年了,何以帝师之墓不曾修缮过?”
“是我的意思。”桓家人还没回答,容睡鹤却已缓缓道,“我当年曾经应允,会亲自修缮他的坟墓。”
因为这句承诺,他们在碧水郡停留了小半个月,容睡鹤亲自督促了桓观澜陵墓的建造。
新的埋骨地,选在了靠海的一处山崖上,面海靠山,风水绝佳。
碑文由容睡鹤亲自操刀,极尽哀荣。
只是半个月后,南风郡传来消息,说是冯老太爷染病,到了卧榻不起的程度。
老太爷的年纪,在这个时候已经属于可以办喜丧的岁数了。
因此虽然只是普通的风寒,却没人敢怠慢。
担心误了可能的最后一面,盛惟乔提出自己先行前往南风郡。
容睡鹤不放心,到底将剩下来的事情托付给了随行的贴身内监,亲自陪着妻子继续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