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孩子和我姓(1 / 2)
过了三日,祝思嘉勉强能下床走动。
生孩子当真是要了她半条命,好在有惊无险,她挺了过来,在这世上终于多了一份牵挂,一个血亲。
眼下刚过午时,碎玉不在家中,乳母也照顾了孩子半日,暂时到外间小榻上歇息去了。
祝思嘉走到摇篮前,盯着摇篮里熟睡的小婴孩,不由好奇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孩子软乎乎的面颊。
三日过去,孩子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吃了些奶水,好像是要比刚出生时好看了不少?
她本想自己亲自喂养的,但孩子一吃,她就疼得能掉眼泪,半晌都缓不过来,根本遭不住,只能交由乳母来喂。
这孩子刚出生时,眼睛小得眯成一条缝,像个小老头似的,说不伤心是假的。
毕竟她和晏修都那么好看,怎么生出的儿子就是这德行?
但祝思嘉现在却是看顺眼了起来,孩子嗓门洪亮,大夫说他身体也好。
甚至还乖巧得不可思议,夜间睡觉几乎从没哭闹过,乳母带着也省心。
这么大一个孩子,当真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吗?
盯着这个亲切又陌生的小生命,祝思嘉脸上不由浮出从有过的笑意。
她现在也是个母亲了,前世今生,她从来没做过母亲,她一定会做最好的母亲,她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江南的冬季不比西京冷,鲜少下雪,就连树叶到了冬季也不会凋零,仍旧一片绿意。
但江南气候阴湿,湿气一重的时候再遇上寒风天,仿佛似毒药般一点一点侵蚀进骨髓里,与西京是截然不同的冷。
祝思嘉盯着窗外的天,不由施力皱眉,本打算等出了月子、孩子养得强健了,就带他出门转一转,现在再一思忖,这件事还是年后再说吧。
晚饭时,碎玉拎着无数补品回家。
祝思嘉和碎玉刚到山阴,就在镇子里最好的地段重金盘了间茶楼。
没生子前,即使挺着个大肚子,她也能去茶楼里帮衬打点一番,看看账本、清点器具这些小活她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
有了孩子,跑去茶楼忙碌的只有碎玉一人了。
“阿兄怎的又买回这么些补品?”祝思嘉盯着碎玉殷勤的背影,又看向存放得满满当当、几乎快溢出来的木柜,“家中补品已经够多了,吃不完的。”
就算她产后要补身子,也不至于日日都山珍海味、鲍鱼燕窝这么来吧?
碎玉却扯开了话题:“这都三日了,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了?”
祝思嘉点头:“想好了。”
碎玉:“他要和谁姓?”
现在他们二人对外的身份姓裴,还从未透露过祝思嘉“亡夫”的姓氏。
若孩子继续跟着夫家姓,只能再另挑一个姓氏,晏这一姓,是万万要避开的。
但若凭白挑个姓氏来起名,他又觉得祝思嘉白白遭了这一趟罪,辛苦生个孩子,最后竟要跟了外人的姓。
碎玉这般开口一问,一旁默默做事的春雨和春月都竖起耳朵。
自打在益州被这对出手阔绰的兄妹买来许久,她们连夫人的亡夫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呢。
哪知,祝思嘉淡然道:“自然跟我和阿兄姓裴,他是我们裴家的孩子。”
碎玉噗嗤一笑,调侃她:“哦?这是为何?”
两个小丫头在房中,祝思嘉只能黯然目光做戏:“他父亲去的早,他祖父祖母日日都说是被我克死的,更不会喜欢这个遗腹子。我既然和那边的关系断干净了,那他就是我们裴氏的子孙血脉。”
碎玉:“你能这么想,阿兄很欣慰。”
祝思嘉:“不过我现在不急着给他起雅名,先起个贱名养着吧,等他养大些,身子和你这个舅舅一样健朗,再改掉就是。”
“这孩子属牛,我决意叫先叫他犣奴,往后大家都这般叫他,阿兄以为如何?”
犣奴?
犣者,凶猛健壮的公牛,再配个奴字,确实不错。
这名字一听便知祝思嘉对孩子的期盼,也不知日后会不会上窜上跳的,惹她头疼。
……
又一年春日来临时,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
这段时间,兄妹二人除了安排好茶楼事宜,碎玉还物色好了一个别庄,大方挥手买下,就在山阴郊地。
别庄里除了养些鸡鸭牛羊、各类应季的果蔬,后山还种满了桃树,春天一来,满山桃花竞相开放,是个踏春的好去处。
祝思嘉畏寒,已经在家中憋了太久,天气一暖,就等不及让碎玉带上一大家子人,一起去庄子里赏花。
犣奴已经四个月大,现在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脸上的五官也长开了不少。
尤其是一双眼睛,浓眉大眼、又黑又亮的,眼皮很明显,鼻梁也高,头发黑而浓密,一看就知道是随了他父亲。
祝思嘉日日对着他的模样,再想忘掉晏修都难。
罢了,忘不掉就不忘。
被乳母抱着出门,犣奴的兴致比祝思嘉和碎玉都高,一路上被春雨和春月两个小丫头逗着,咯咯咯地在马车里笑不停。
碎玉骑马走在外面带路,时不时打开窗户,要不就递进一枝花,要不就扮鬼脸吓犣奴,仿佛当真是犣奴的亲舅舅一样。
其乐融融的景象,祝思嘉都不由恍惚了。
不知驶出多久,出城门时,碎玉忽然敲了敲车窗,让祝思嘉和乳母抱着孩子下来。
祝思嘉虽好奇,但还是照做。
她刚下马车,看见城门口站立的大群官兵,严阵以待的架势,一旁不苟言笑、支了张桌子坐下的青袍官员,难免心中一紧。
莫非是晏行的事?还是晏修?这都追查到山阴来了?
青袍官员名叫王书意,生得极其俊逸,是个极年轻的人,今年刚上任的九品小官。
他身旁的小吏不知俯下身对他低头说了些什么,他一抬眼,见到祝思嘉,两眼随即清亮不少。
王书意难掩脸上笑意,对祝思嘉说话的声调都不自觉轻柔许多:“裴姑娘,请坐。”
祝思嘉从没见过他,他居然也能认得出自己?
她没纠结这些细节,抱着犣奴坐下,从容答完王书意的长串问题,待王书意在纸上写下些什么,便准她离开。
祝思嘉还是担心,多嘴问了王书意一句:“敢问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问她的那些问题,无非是她是何处人士、何时成婚生子、生的儿子还是女儿、要带往何处、准备做些什么。
王书意答道:“朝廷新律令,每家每户不得遗弃、扼杀女婴,违者一律发配为苦役。故而所有携带幼子出城的人,行踪和目的地都是要严格登记在册的。”
大秦律法一律严苛,到这种程度,祝思嘉倒不奇怪。
没想到,她写在遗书上那些内容,晏修竟当真照做起来,还做得这么快,其中就有这一条。
她在北地没少见过被遗弃的女婴、女孩,甚至很多孤女的父母并非没有能力抚养她们,而是嫌她们不值钱、不能传宗接代,就随意抛弃。
那份遗书上的内容,完全是她想到什么便写了什么上去,填填补补的,不说面面俱到,但确实都在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了。
也许,她那些看起来更异想天开的东西,不久之后就要为晏修所实践了。
马车很快驶到了庄子里。
下了马车,祝思嘉仍旧思绪繁多,碎玉命乳母把犣奴先抱去玩,让祝思嘉借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