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故人临危重逢 兄弟罹难别分（5）（1 / 2）
“海平，我们带着戚峰和这一班的兄弟……回家……。”
海平一闭眼两行热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门主，还有仲舟他……。”剩下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可怜石仲舟竟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海平多想当时报信的人是石仲舟而不是自己，即便殉门也比苟延残喘的煎熬强地太多。
天椽的眼睛里也噙着泪，却始终绷紧着，不敢任其流出来，毕竟他是一门之主，生活还要继续，他若此时崩溃，剩下的海平又该如何自处。
“仲舟有你记挂着，也是他的归宿……，相信他的父母也会以他为荣的……”天椽说不下去了，仿佛他现在就看到了俱形峰首座孟月桐和教习石佼抱头痛哭的模样，他怎么忍心代他们说出这样的话。
天椽转过身去，尽量不看海平。白泽是灵兽，善通人心，此时默默地走近天椽，用泡沫样的尾巴展成扇形，接过戚峰，另又卷起其他四个守值的尸身，静静地看着心如死灰的海平。
海平无助地看着白泽，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白泽这才驮起海平向奇剑门方向而去了。
待白泽走后，天椽的才终于支撑不住了，双腿盘绞着跌坐在地上，于此同时一滴热泪沿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这一切都被沐晗看在眼里，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罗着，然而却从没有看过天椽如此挫败的印象，短短五年他们就成了陌生人，又不得不在一个并不适合相见的境遇中相见。
沐晗想用全力撑起身子，却复又瘫倒在地上，双腿蜷曲着，无力地侧躺在地上，脸却平仰着看向天，此时已经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轻纱似的薄曦笼地万物朦胧，描绘着昼夜不甚明晰的轮廓。其实这样的场景亘古未曾变过，却在记忆中分外陌生。
天椽下意识地想要援手，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强行克制住了冲动。沐晗破烂的衣衫，瑟瑟发抖的身体，肮脏凌乱的脸庞与此时他脑海中的印象格格不入，但在天椽眼里一切还是那么美好，只要是她。
忽的天椽看的有些出神，眼前仿佛又出现南垣城的那个雨天：两行路人匆匆而过，只有她，一身水色广袖罗衫翩然飞转，霓裳舞摆，裙裾飘飞，如漫天星光流动，轻泻于地，嘴角嘬着笑，两目透着兴奋，确是卷动着雨色，热闹非凡。那天是她第一次目睹下雨，那天是他第一次遇见她……
突然沐晗打断了他的回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虽是出于内心的歉疚，可时隔多年后再见，多少有些敷衍的味道。
天椽始终未发一声，不移一目。
她知道他再等她的解释……
“你……还好吗？”沐晗继续说道，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这四个字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若说我不好，你是否满意？”天椽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内心也忽地觉得这样地回答有些无理，可声音却是无悲无喜。
“那……那你相信我吗？”许久沐晗又说道。
“你是指让我在此等你，还是私通凡人这件事？如果是前者，我不知道这次算不算守诺，不过也没有什么差别，我早已经原谅并忘却了；如果是后者，那对不起，这与我无关。”
沐晗知道天椽故意说的气话，可却还是难免心寒，两行泪不自觉地就淌了下来，“我记得你希望安定，有家的温情可依；而我向往自由，潦草却自在一世；所以这个结局，你应该恨我，甚至用原谅和遗忘作彻底的报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遇到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本就已经用尽了我们的所有运气，我们终究不是特别的，难逃世俗的不得已。”
天椽的脸上变换着色彩，心中零落的悸动重新拼在一处，并有了柔软的质感，他第一次听见沐晗承认“喜欢”，因为沐晗走的太急，来的太晚，虽然记忆的情节清晰，他还是一度怀疑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其实……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天椽不安地说道。“方才他们唤你‘娥皇’，才知你是嫁给了辰都之主，不过我也该想到以你的性子，是最怕涉足辰都的纷争，这又怎么会是你的本意呢，所以这五年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改变了你……”
沐晗顿了顿，她突然就笑了，其实最幸福的事情是有个能懂自己的人，不需要形影不离，却依然能够不离不弃，也许不会说许多动人的话，却能感同身受。可想到天椽的疑问后，沐晗又忽地收敛了笑容，此时她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于是一只手撑着地，一点一点地坐了起来，天椽想要伸手去扶，却被沐晗缩身躲开了。
天椽知道这是一个很沉很长的故事，她需要撑着，才能说出来。
世界真正开始的界限是在有了光明之后，而在生成日月星的地方被称为神迹，留有代表光明的三大神物，日岩，月魄，极星。而随着世界推衍，首先在神迹出现了生命，他们在神迹创造了炎城、月宫、辰都，自诩为始族，得益于三大神物，炎城子民分得了力量，月宫子民分得了智慧，辰族子民分得了灵术。他们都可以用生而有之的符印状胎记牵引神力，与凡人最大的区别。
这本该是个美好的结局，可随着人口繁衍，辰都的人民渐渐发现一个秘密：每个神族从光明分得的神力都是个定数。换句话说，神力就像一口井，人口少的时候自然源源不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口的增加，每个人分得的份额便会减少，直到水枯泽干，届时他们终将变得与凡人无异。
这对于习惯了居高临下的辰都子民来说自然是难以接受。就在大家为此惶恐不安的时候，人们又发现了另一个秘密：杀掉其他始族人，便能使符印发生异变，生出星芒，从而获得对方的神力，而被杀的人数量越多，神力越强，生出的星芒便会越多。
于是对神力异常渴望的辰都人开始了漫长的自相残杀的过程，史称作混乱时代，直到一个传奇人物的出现才结束了这一切，他以自身强大的神力为保障，建立了强大的军队，制定了有力的律法，禁止各族互相残杀，并依据人们现有的星芒数量，分设成上四部，下五部，连同至高无上地辰皇，总共十个星部，这时混乱期才得以结束。
而辰都旧主仙逝后，新主即位，辰都九部为了制约君权，趁着他根基未稳，提出要从辰都下五部中选一名女子作为未来的娥皇，年少懦弱的辰皇为了辰都的稳定，不得已接受了这个要求，就这样沐晗作为药石四部长老的女儿，在选拔的过程中被强推了上去，沐晗虽有一万个不愿意，却只能被迫完婚。
可所有地不甘都在她第一次见到辰都新主后为止，那是一个叫做重光的男人，重光不同于他父亲的残暴强大，也不同于其他部落的狡诈虚伪，他虽然性情懦弱，却心有乾坤，目标远大，他深知辰都各部貌合神离，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于是他立志改变现状，并邀请沐晗和他一起整顿辰都。
渐渐地，沐晗被这个善良发奋的男人所感动，以至于为了他的目标，不惜放弃自己向往的生活，分他忧虑彷徨；而他也发誓愿意为她与万千猛兽为敌，免她颠沛流离，本来在辰都这个冷漠的世界里，他俩一度拥有彼此。可这一切的承诺，都因为二人孩子的降生，在顷刻间崩做了齑土。
“在我们的世界里，毕竟还夹着整个辰都，我们终究没法再只为彼此而活，在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沐晗在平静地叙述了这一切后，轻描淡写地说道。
“所以你选择了他并不完全是形势所迫？！”天椽听到此时，心被狠狠地揪住了。
“曾经我以为身边的才是生活，可当我心里怀着远方的时候，近处的风景便模糊了。”沐晗看着从蒙白的地界滋生出的狭长暗红色曦边，眼里映射着金辉。
“我等了那么久，现在才发现你真的不在身边……”天椽苦笑着发出一声叹息，眼里的色彩渐渐归于空白。“所以你不再为自己而活，就要为他而死？你为他做的那些他知道吗？为了他，你已经发了疯了！”不知是因为醋意，亦或是打抱不平，天椽仿佛已经出离了愤怒，恶狠狠地说道。
沐晗一时语塞，无论再怎么争辩，现实毕竟摆在眼前……
再一次地沉默……
沐晗抿着嘴唇，低着头，乌黑的头发顺从的落下，流过小巧的耳朵。
天椽记得他还曾打趣过她的耳朵作银铃铛——总让人忍不住摇一摇，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