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1 / 2)
林苏瓷在棺材里睡了大半天。天黑了,丫头们到处找人找不到, 才敲到棺材里来, 把睡在里头蜷成一团的林苏瓷找到。
睡在棺材里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亏着下人们没有一点惊讶, 陪着笑把心情低落的林苏瓷哄出来,目不斜视把棺材盖盖好,还特别有眼界力问, 要不要在里头铺一层软一点的垫子。
被林苏瓷睡了大半天的棺材一下子就有了身价, 且不说棺材本身里添了多少柔软的垫子被子小枕头,但庑下, 就加了一层隔窗, 添了一层幔帘, 周围把瓜果茶点摆上,地上铺着厚厚的垫子, 几乎成了间小屋子。
林苏瓷打着哈欠看院子里手脚麻利的小厮花了半个时辰就把这里整理出来, 嘴角一勾, 懒懒笑了。
他家饲主说的果然没错。
和他的预料也所差不及。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凡间,也不是修真界的哪一处。
这里,是全凭借林不归一人之力,搭建出来的小世界。
他早就怀疑了,什么样的凡间,在没有灵气的支撑下, 能够把几十近百人的仆从全部洗去记忆, 而且无论他做什么, 这些下人都没有一丝半点的疑惑,而是全部听从服从。
除非这些人,得到了某中暗示;
这个镇子很大,到处都是人,当地百姓,经商贸易的,卖艺耍把式的,活灵活现,每天都不一样,处处都有他们自己的人生大事发生。
这么大的镇子,林苏瓷转完了,看遍了,根本找不到一点假的痕迹,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镇子上也是有着几代人生活的痕迹,到处都是古朴的记忆。
如果只从这里看,林苏瓷是找不到一点问题的。
所有的问题都不在外面,只在林家宅院里,和林不归身上。
他这么些日子,隔三差五的试探,仆从不用说,只要林苏瓷说出来的,哪怕再不可思议,他们都能笑着答应说好。而林不归,他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简单日常的生活,如果不是他两次说漏了嘴,林苏瓷也很难想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世界,竟然是他凭借一己之力构建出来的虚假的世界。
太厉害了。
林苏瓷确定了这个世界的虚假后,忍不住给林不归拍了巴掌。
早在四方门时,轻缶给他讲课,曾经讲到过,什么样的修士,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他当时就问,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要到什么地步。
轻缶那会儿就直接说,普天之下,能够打造一个自己的世界,完全鲜活的,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他当时没有问,现在才知道答案。
普天之下,唯一能做到的人,是林不归。
一个渡劫期的老祖,不知道修为深厚到什么地步,构造了这么一个,什么都是真的的世界。
什么都是真的……
可偏偏是假的……
林苏瓷心情很复杂。
想要构建这样的世界,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那么一星半点的灵气能够支撑的。
不往远说,单单这一个镇子,生活着过万的百姓,每个人,所有家畜野兽,花草树木,房屋建筑,乃至日升月落,全部都是靠林不归的灵气维持下去的。
每一时每一刻,所有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一切,都是在消耗着林不归的灵力。
而这一切,在他们进来之后,就没有停止过运转。
这些消耗在其中的灵气究竟有多少,林苏瓷都不敢估算。起码是他两次修行加起来的灵气的总和的几百倍乃至几千倍。
一个渡劫期的老祖,怎么说也是要准备飞升的,他不好好积攒灵力,浪费在这么一个小世界中,林苏瓷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明不值得,或者说,根本就不应该。
林苏瓷却也无法去给林不归当面说,把你的小世界停了吧,浪费。
哎,何必呢。
林苏瓷这一晚,睡得都不踏实。
他总是做梦梦到宴柏深,伸手来捞他,没捞着,他背后林不归紧紧抓着他腰,让他动弹不得。
醒来后,林苏瓷坐在床上抓着头发,捧着脑袋又是叹气。
怎么办哦。
要不要再去棺材里躺一躺?
林苏瓷刚这么一想,就自己否定了。
不行。
不能让林不归发现他经常去躺棺材,万一发现了其中秘密了呢。
林苏瓷倒是庆幸,他胡闹抬回来了一口棺材。棺材是天然带着死气的,在这个没有灵气的小世界里,自然隔绝外界的一切,把一切的生机阻挡在外,同样,里头的死气也散发不出去。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棺材里,抓到来自宴柏深给他的消息。
可惜了,离开棺材就无法继续接收。
不过转念一想,早些离开这个小世界,早些就能回到宴柏深的身边了。
林苏瓷想起来,关于他躺在棺材里时,和宴柏深交流得到的消息。
宴柏深的手中一直能抓到林苏瓷的气息,却无法把他从小世界中带走,也无法在没有界主认可的情况下挤进这个小世界。
只能靠林苏瓷。
宴柏深告诉林苏瓷,这个小世界,有小世界的特点。想要从小世界走出来,那就必须把界主的认知打破。
这是界主构造的世界,里面的一切,都是界主的认知,如果有什么东西,动摇了界主的认知,那么这个小世界,就会产生晃动。
林苏瓷想了想,怎么样,才能让林不归对这个小世界产生认知的不认可呢?
“少主人,该起身了,厨房给您熬了香喷喷的鱼粥。”
丫鬟打了帘子进来,笑着服侍林苏瓷更衣洗漱,送林苏瓷去正堂,与林不归一起用膳。
这是他们一贯的习惯。
其实,林不归脾气很好。
林苏瓷每天和他都有几个时辰的接触,虽然对林不归把他强行抓来,有很大的怨念,但是在林不归为人这一点,他也挑不出毛病来。
林不归一个活了千年的渡劫期老祖,在林苏瓷面前,可谓说什么都会.
他们每天都会在一起吃饭,还有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林不归会带他去钓鱼,自己做竹筏,在浅湖里游玩,摘莲蓬,采荷叶。有时候是给他讲沧海桑田,流落在时间夹缝里的故事。
每天变着花儿的玩法,以往一直沉浸在修行之中的林苏瓷,从来没有这种玩耍的时间,一边警惕,一边沉陷。
今次也一样,用过膳,林不归带着林苏瓷去核桃树下,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戳核桃树上接满的青果。
林苏瓷顿时忘了正事,兴奋地打着核桃果。下人递来梯子,他就顺着爬到树杈上,抱着树枝摇,随着核桃青果落地,他哈哈大笑。
林不归教林苏瓷如果剥核桃,教他把核桃碾成粉末,又取了芝麻来,碾成粉混在一起,装进密封罐内,当做冲茶。
林苏瓷玩到了下午才想起来,今天浪费了大半天时间了。
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要保持本性,千万不能迷失了自己!
林苏瓷趁着林不归不注意,背过身啪啪两巴掌轻轻拍自己脸颊上,不重,却有点疼,这点疼,让他清醒了不少。
下午的林家宅院很热闹,因为怕林苏瓷无聊,院子里养的有一群唱戏的,说书的,还有歌舞伎。
修在东院的戏台上,一班戏子唱唱跳跳,吹拉弹奏的乐曲调子拖得老长的音,林苏瓷坐在正对面的看台上,手捧茶杯,昏昏欲睡。
“不喜欢?”坐在他身侧的林不归笑着侧头与他低语,“换一出别的?”
台上在唱的,是什么书生小姐缠绵悱恻的故事。
这故事,类似的林苏瓷看过许多,都是凡间书生臆想出来的美好发展。在戏文里又是娶娇妻,又是纳美妾的书生,大多三元及第,拔得头筹,从此平步青云。而写戏文的书生,大多屡试不第,自认怀才不遇,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没有能力娶妻,拿楼子里的姐儿充数比拟夫妇。
林苏瓷无趣的很,刚打了个哈欠,忽地精神一震。
“我倒觉着有意思!”林苏瓷的眸子是翠碧色,在一众深色的眸色之中,亮的发光。饶是如此,顶着一双翠瞳的林苏瓷从来都没有被人问过一句眸色的问题。
这个世界的初设定,是把林苏瓷的一切都投放了进去,有关他的一切,都是默认的规则。
林苏瓷放下茶杯,指着那戏台子上与小姐抱在一起的书生,一挑眉毛:“你不是说,要让我去考科举么,我现在觉着有趣了,能考么?”
这个提议显然在林不归的意料之外,他难得脸上有些错愕,随即掩去,唇角一勾:“如果你有兴趣,自然可以。”
林苏瓷说干就干。
科举是啥,他只知道个大概流程。
可这不影响什么,只要他想,这个小世界的一切,都给他配置完善了。
林苏瓷的书房顿时多了不少四书五经,科举所用的所有书籍,乃至不少前几届的试卷案例,都整整齐齐摆放了一柜子,等待他的翻阅。
林苏瓷坐在案几边只是一刻钟,翻了翻四书,正昏昏欲睡,门被敲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身白衫的林不归。
他手中卷着一本书。
林苏瓷呆呆看着他:“有事?”
“想要考科举,没有个先生可不行。”林不归施施然在林苏瓷对面坐下,撩了撩衣袖,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我教你。”
林不归是个好老师,起码对于林苏瓷来说,过往的几任老师中,论起耐心,唯独宴柏深能比得上他。
宴柏深对他可是有着无尽的耐心,这么多年一如既往,无论林苏瓷犯多大的错,有多离谱,他都能淡定把林苏瓷抓回来,一点点给他掰正。
林不归居然比起宴柏深,也不差多少。
四书五经这些都是林苏瓷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范畴,林不归怕他学着枯燥,一边教他写字,一边教他绘画,甚至还让下人找了一床琴来,教林苏瓷抚琴弄弦。
多新奇啊,棋琴书画啊!
常年和符箓法器剑道打交道的林苏瓷眼睛一亮,兴趣也随之提了起来。
好在他脑袋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无论林不归对他有多好,有多迁就,他都能假装无理取闹,趁机去棺材里躺一躺。
林苏瓷睡在棺材里,把这边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宴柏深,调侃着他:“柏深柏深,他人这么好,我都不好意思给他发脾气了,你说要不就算了,我干脆就在这跟他混了如何?”
金光久久没有落笔。
林苏瓷怕宴柏深当真,笑嘻嘻道:“我要不要给他说一说,让你进来,我们一起去考科举,看看咱谁能金榜题名,被公主榜下捉婿?”
金光慢吞吞划出一笔。
第一个,是回答他说的第一句的。
你、敢。
林苏瓷捂着嘴在棺材里笑得发颤。
两个字慢慢消散,随后是一句话。
你金榜题名,我榜下捉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