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1 / 2)
她心中焦急,顾不得藏匿行踪,一面推开一间间空屋,一面焦急的大喊‘有人么,人在哪里,二师兄,凌波师姐’……然而始终无人应答。
直到踹开一间库房的大门,她才发现一大堆老弱妇孺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坛坛罐罐后。她连忙拽人起来询问,一位老者抖着声音告诉她‘侍卫们护着戴公子与大小姐往西面逃去了’。
蔡昭一路疾奔,果然接近西面小山时听见了呼喝打斗之声;赶到一看,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灰衣人与尹氏族人的尸首。前方不远处,十余名灰衣人正围着一名少年攻击,那少年剑法精湛,就是始终不肯离开身后的山壁,致使左支右绌,身上连连挂彩,几近落败。
“四师兄!”蔡昭极是惊讶,这少年竟然是丁卓。
丁卓侧眼一瞥,见到的却是一个矮瘦蜡黄的中年游货小贩,他呆呆的,“不知阁下是……”
他说第一个‘不’字时蔡昭提气飞跃,说到第五个‘是’字蔡昭已抽刀劈倒第一名灰衣人了。虽说此前她在慕清晏戚云柯李文训手中接连落败,但都是敌手太强并非她修为太弱。此刻她放开手脚尽情施展艳阳刀,金红色光芒大盛,犹如铺天盖地的光晕将十余名灰衣人尽数笼罩其中。
丁卓拄剑捂伤,看见熟悉的宝刀时失声惊呼:“昭昭师妹!”
蔡昭顷刻间连杀数人后,灰衣人大为惊惧,之前他们围攻丁卓时好整以暇,还带着几分戏弄之意,此刻纷纷丢开丁卓围攻蔡昭,呼喊着要结七人阵形。
这阵法的苦头蔡昭已吃过两次,哪会给他们机会结阵。她身法轻灵,刀法准狠,眼力又好,不论哪个灰衣人快要站到相应的阵位前,她立刻飞跃过去扑杀。
片刻之后,剩下的灰衣人不足七个,再无法结成阵形,蔡昭放慢刀法打算留几个活口问话,谁知那几个灰衣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眼看逃走无望后竟然纷纷自尽。
激战结束,丁卓看的出神,都忘了给自己点穴止血。
“四师兄,四师兄?”蔡昭用绢帕擦着艳阳刀,回身走向山壁。
丁卓叹道:“本想这次回宗门再向师妹你挑战的,如今看来不用了。面壁一年多,师妹的修为似乎更上一层楼。尤其适才,师妹右手挥刀‘破空斩日’,左手擒龙功第五式‘殊功劲节’,虚空一抓,两丈之外锁敌咽喉,真是分外精妙……”
“四师兄!”蔡昭看丁卓傻傻的,啪的拍了他一巴掌。
丁卓如梦醒神,“哦,哦,我没事!四师妹你怎么来了,怎么扮成这副样子。”
蔡昭皱眉:“这话应该我来问你罢——你怎么会在这儿!对了,二师兄和凌波师姐呢?”
丁卓长长一叹,让开身子,身后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蔡昭弓着腰跟进去,发现戴风驰浑身染血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只比师妹你早到一个时辰,刚好瞧见他们将六师妹打晕了带走。”丁卓扶起戴风驰,缓缓输入内力,“他们倒不为难老弱妇孺,就是对二师兄不依不饶,屡下狠手。”
戴风驰幽幽醒来,看见丁卓的脸发出嗬嗬的叫声,还伸手去抓,“快去救凌波,快快,四师弟你一定要救凌波……”
他这一伸手,蔡昭才看见他的右手竟然被削去了半片手掌,不由得暗暗心惊。她心想,戴风驰这人虽然讨厌,对戚凌波倒是一片真心。
没喊几声戴风驰又晕了过去,他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丁卓只好时不时给他输些内力维系性命。“他们抓六师妹干嘛呀?要挟师父吗?那非要杀二师兄干嘛?”他委实不解。
“四师兄的长辈病好了么?”蔡昭忽然问了句毫不相干的。
“病?算是好了吧。”丁卓一愣,“叔祖父已经过世了。”
“……”蔡昭,“四师兄节哀顺变。”
“哦好的,多谢,我会变的。”丁卓有些困惑,“叔祖父一直时好时坏,大夫说他病入膏肓,可能就这两天,也可能还有两个月。我正忧愁是不是要一直待在老家,忽然天降大雨,暴雷劈坏了叔祖父的屋顶。可能是落下的瓦片把他老人家惊着了,叔祖父天亮就咽气了。准备丧事时,家里人说反正离尹家庄也没几日路程,不如请一请二师兄和六师妹……”
蔡昭终于忍不住:“为何要请二师兄和凌波师姐去吊唁?”——你们的同门手足情很深么,怎么平时没看出来。
“我家本就和尹家沾着亲呀。”丁卓理所当然,“二师兄也是,只不过戴家和尹家亲近些,我家只是远亲。因为二十年前尹老宗主对亡父很是器重,颇有指点,两家才又走动起来。”
蔡昭嘴角一扯,低声自言自语:“器重?受了尹岱的器重,可不得赴汤蹈火的效命么。”
丁卓没听见这话,他为难的抓抓脑袋:“师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先给师父报信?对了,师妹你进来时有没有看见我骑来的驴子,脑门上有块白的……”他自幼沉迷武学,对于武学之外的紧急应对不甚通达。
“先给二师兄找个大夫吧。”
“……啊?”
青阙宗,双莲华池宫一片血海,尹家的暗卫死士死了一地。
精致的修行房内,蒲团道经还有桌椅碗盏破碎的满地都是,尹素莲花容凌乱的匍匐在地,趴在冒婆婆的尸首旁啼哭不止。
听见有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当即大哭起来:“你,你为何要这么做?你要是不高兴我悼念供奉邱师兄,直说便是……”
戚云柯衣袍染血,稳稳的走向高高的青玉供案,上头供奉着三个牌位,尹岱,尹青莲,还有邱人杰。他伸手取过尹岱的牌位,啪的碎在地上,一脚跺碎。
尹青莲惨叫一声,扑过去捡起牌位碎片,哀哀的乞求:“你究竟是为什么呀!我平日待你不好,你打我骂我,杀了我也成,为何要这么做!”
戚云柯冷漠的看着这张他从少年起就倾慕的娇美面孔:“有两件事终于可以告诉你了。当年你爹出游的路线,是我暗中漏给赵天霸与韩一粟的,也是我提前给你爹的侍卫下了细雨酥麻散,让他们在护着你爹逃走时忽然力竭。”
尹素莲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发不出声音来。
“还有你的姐姐尹青莲,她不是病故,而是中毒。”戚云柯又将尹青莲的牌位随手一抛,同样摔碎在地上,“这得多谢聂喆,用毒还是魔教在行。素子香与千寻木,杀人于无形,不然以你姐姐的谨慎细致,可不好算计。不像宋时俊,我稍加掩盖,他竟全无察觉。”
“啊啊啊啊啊啊——”尹素莲双目赤红,疯了似的扑抓过去,被戚云柯一脚踢开。
“为什么!你为什么呀!”尹素莲扑在地上嘶声痛哭。
戚云柯看着趴在地上的妇人,满心自嘲,“头一回见到你时,你带了一大群侍卫奴婢,前呼后拥的给山下村落的百姓施舍钱米。那时,我只是个贫苦寡妇的不开窍儿子,我以为你是天上的仙女。”
“我不单看错了你,也看错了你爹,我以为他是深藏苦衷的天下第一豪杰。你爹招我做关门弟子时,虽然平殊有顾虑,可我顾不得了。能成为我仰慕之人的弟子,能接近天上的仙女,是我多少年的美梦。”
“谁知,德高望重的大豪杰是个虚伪卑劣的小人,天上的仙女狭隘浅薄,利欲熏心。”
“你爹教我明哲保身,教我做掌门不能只靠台面上的手段,要一手明,一手暗,于是我学他豢养暗卫死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你,在我决意赶去涂山前,端了碗茶给我。那碗茶,让我睡了三个时辰。”
尹素莲嘶哑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蔡平殊,当初为何不娶她!你娶我做什么!”
戚云柯轻蔑的瞥她一眼:“真是俗不可耐,在你心里也只能想到男女私情这点事了。”
他抬头出神,面庞变得十分柔和,“我与平殊说好了,要做光明磊落的侠士,扶危济困,挽狂澜于既倒——当着天地神灵的面,我们盟下誓约。”
在一望无涯的穹苍下,豁达的少女与落拓的少年立下誓言,相约至死不悔。